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两个人彼此沉默了一会,两分钟以后,确认其他人都已经走远,荆禺方才冲温成云一笑,如释重负地开了口:“你小子,口才不错,说得真好啊,不去当教练真是埋没了人才,这一下午,我可真是受教了。”

温成云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却同样难掩笑意:“不客气,毕竟有什么事都要先想着队长不是,这是身为队长的你应得的。”

“那我怕是受宠若惊啊。”荆禺假装没听出温成云这句话在影射他,若无其事地说:“有一说一,你演技不错啊,还挺自然的,虽然不知道孙铭信了没有,但我们那仨队友看样子可是都信了。”

“彼此彼此。”温成云带着一点嘲弄反问他,“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演戏?说不定我还真就是对队长你有意见呢。”

如果不是温成云在开口挑他刺的时候,中途停下让孙铭给他倒水,荆禺可能还真不会反应过来。可惜,不知怎么的他居然能跟这家伙‘心有灵犀一点通’,及时地‘领会精神’,陪温成云演完了这出戏。

荆禺被他气乐了,默默忍住想骂人的冲动,疑惑道:“我很好奇,你在旁人面前这么欠揍,吴霁雨他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温成云一耸肩:“不过,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在他面前我永远只有一种样子。”

荆禺还真有点好奇:“什么样?”

温成云转向荆禺,狡猾地笑了笑:“当然是他爱的样子。”

荆禺被他的话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你确定他见到你这个模样,还会爱你?”

温成云先是一愣,随后一转身,清了清嗓子,背对着荆禺朗声道:“当然,他超爱。”

荆禺:“……”

荆禺听他说完,非常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心道: 有时候,人还真得克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你看刚刚,让你瞎好奇,这下恶心到自己了吧。

念及此,荆禺没再搭理温成云,径直打算离开,却在开门的那一刻,被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吴霁雨差点吓到原地升天。

温成云,你自求多福吧,荆禺脸色微沉地回头看了眼尚在状况外的温成云,我看你早晚要被你这张什么都敢说的嘴给害死。

荆禺虽然很好奇吴霁雨听到刚刚那番话是什么反应,但他更清楚,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

吴霁雨大多时候,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的人。但他刚刚分明从吴霁雨的脸上看到了难掩的愤怒,虽然只是一瞬,但让荆禺的心狠狠震惊了下,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荆禺自认还不想溅一身血,更不想“横尸当场”,他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还十分识趣地帮两人带上了门。

温成云在房间里就着不怎么好闻的空气清新剂,意犹未尽地品尝了一会儿成功恶心到自家队长的喜悦,觉得自己刚刚真是难得的‘大获全胜’。

不过,就在他一转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吴霁雨的瞬间,他只想把刚刚‘玩梗’的自己给活活掐死。

温成云,别什么梗都学,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自己。

温成云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还是磕磕巴巴地选择开口解释:“额,那什么,我刚刚乱说的,你就当没听到,千万别在意。”

吴霁雨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目光如刀似的落在他身上,“是吗?我倒觉得有些话不像假的。”

听吴霁雨这话的意思,刚刚他和荆禺的对话,吴霁雨就算没听到全部,也听到了80%。

温成云心里一哆嗦,忐忑不安地开口问道:“什么意思?哪句不像假的?”

是‘他超爱’还是‘他爱的样子’,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温成云来说很重要。

吴霁雨目光微微一凝,随后沉声道:“想知道?”

温成云赶忙点头。

他可太想知道了,他可以由此判断出,吴霁雨现在对他到底什么态度。

“可以。”吴霁雨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忽然说:“拿你的答案来跟我换。”

温成云没吭声,因为他虽然不知道吴霁雨想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案他给不了,也没法给。

但温成云迫切地想知道吴霁雨现在对他到底是什么个态度,现在每天跟吴霁雨不明不白地做回好兄弟的日子让他愈发难以忍受,于是他还是试探的开了口:“什么答案?”

吴霁雨声音中带着一丝喑哑,定定地看着他,说:“你是同性恋吗?”

温成云心里“咯噔”了一下,被吴霁雨这句看似轻飘飘的质问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后,莫名的恐惧山呼海啸般袭来,直接淹没了他。

这句话,怎么都不应该从他前男友口中问出来。

温成云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吴霁雨的质问在他耳边反复回放着,震得他骨膜有些疼,但真正让温成云感到痛苦的是,他觉得面前那个人的心在动摇,随时准备给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宣判死刑。

“既然你不回答,那让我来告诉你答案。”吴霁雨长叹一口气,眼中噙泪,给了他一个相当残忍的微笑:“你不是,温成云,你根本不是你口中所说的同性恋。”

而你想要的答案,两句都不是假的。

温成云业已暂停的心一瞬间狂跳起来,几乎不堪负荷,就要立刻炸开。他从未如此慌乱而又不知所措过,他没想过吴霁雨竟然已经知道了。之前的所有期待都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那些美好却又残忍的回忆。

“温成云你告诉我,这算什么,这究竟算是什么?”吴霁雨艰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差点咬下一块肉来,顿时见了血,疼得他险些涕泪齐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谎言,他俩的人生都不至于脱轨至此。

温成云和吴霁雨的老家在C市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温成云的奶奶当时曾是来山里支教的唯一教师,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下定决心留了下来,从此定居在这里。

温奶奶和吴霁雨的爷爷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又和吴霁雨的父亲成了邻居,吴霁雨妈妈徐芳兰嫁过来后,对温奶奶很是照顾,两家的关系更是好了不少。

吴霁雨降生之后,因为兰姨很多时候要忙着工作,而温奶奶彼时刚退休不久,又无儿无女,没得孙子孙女,手上正无事可做,很多时候,兰姨都会把吴霁雨交给温奶奶照顾。

据温奶奶回忆说,他是在一个寒冷的冬日,被当时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吴霁雨发现的。

那天清晨,温奶奶正要带吴霁雨去赶早集,在去集市的路上,路过村口桥头的时候,吴霁雨突然从她手中挣脱,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跌跌撞撞地往桥边跑去。

温奶奶见状赶忙追上去,就在桥下看见了一个尚在襁褓中嘤嘤啼哭的婴儿,他就这样被温奶奶捡了去。

那日,山间起了大雾,浮云尚未退尽,发现他时,一阵风起把浓雾吹散,晨阳倾照射下,绚丽多彩,云兴霞蔚,温成云这个名字由此而生。

而吴霁雨的名字同样是温奶奶给取得。吴霁雨出生时,一连几天的大雨突然止住,天突然放晴了,兰姨觉得是个好兆头,又因着温奶奶是教师有学问,所以特地在取名的时候去问了温奶奶,于是才有了吴霁雨这个名字。

温成云其实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小名—温小七,至少现在他身边除了吴霁雨没人知道。据说是因为,当初捡到他时,他约莫已经有两个月大,但由于严重的营养不良,体重还不到7斤。

温成云虽然一早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从始至终没想过寻亲,哪怕是在他还算‘功成名就’的现在,因为他觉得能生出自己这种内心阴暗的孩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有时候,温成云甚至觉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可能过于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会长成一个不听话的坏孩子,于是抛弃了他,避免了日后的相互折磨。

温成云从小和吴霁雨一起长大,对他的称呼一共经历了四个时期。

还是半大点小屁孩儿的时候,温成云一直很听话的喊他“小雨哥哥”,到了小学则变成了更简洁的“哥哥”,再后来自我意识猛涨期直接变为一个字“哥”。到了DY后,突然有一天,温成云连“哥”都不叫了,开始像其他人一样大摇大摆地叫他“吴霁雨”。

吴霁雨当时问过温成云,问什么突然不叫他“哥”了,被温成云以“我们都长大了,实际上又没有血缘关系,怕别人误会”给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

温成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为了得到吴霁雨的爱,他自私且卑劣。

温成云早熟的可怕,以至于早早发现了自己“双性恋”的本质。但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的时候,他不仅不害怕,不困扰,反而很开心,甚至为之狂喜。

毕竟,他一点也不想和吴霁雨做好兄弟。

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喜欢吴霁雨的。他就是喜欢男人。

然后,就是不择手段得到吴霁雨的爱。

温成云要让吴霁雨以为自己才是主动且自愿的那方,孰不知一步一步全是他在诱导这一切。

黑白竞典在国内爆火的那年,吴霁雨通过温成云,接触到了这款游戏。温成云明明打游戏很厉害,偏偏要像模像样地装菜,只为了骗吴霁雨和他一起玩游戏。

那时候,温成云最擅长的就是哭丧着脸,一边装作不想让吴霁雨知道的样子,一边在吴霁雨发现主动问他时,第一时间委屈兮兮地说:“哥,我打不过人家,他们都笑我菜。”

不仅如此,温成云还装作怕影响吴霁雨学习的样子,让他少跟自己玩,也不让他帮忙上分,说是想靠自己的努力打上巅峰榜。不过,下一秒,温成云就会在游戏里故意打的菜到被其他队友骂,再想方设法让吴霁雨在不经意间看到,搞得吴霁雨心软,只能天天带他一起双排。

最后,在吴霁雨的‘带妹’双排下,两人终于一起打到了黑白竞典国服巅峰榜上还算不错的分段,也勉强够到了能报名DPL各大青训营的及格线。

在温成云的这般精心谋划之下,勉强算“万事俱备”,剩下的,也是最难的,就是怎么让吴霁雨和他一起走上那条‘离经叛道’的不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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