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玉躺在保姆房的床上,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的。
“三族老把云城的合作给你了?”
“当然!只是三族老提了个要求,要沈知玉嫁过去……明月,三族老已经六十岁了,你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嗤。”外面传来女声高傲的轻嗤,”有什么不太好的,他名声那么差劲,圈子里谁看得起他,三族老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
“……”
外面的谈话声一直在持续,忽地,保姆房的房门被骤然打开。
亮堂的光线争先恐后的入侵着这个黑暗的房间,同时也照亮了沈知玉的脸,洁白如瓷,清瘦的厉害,唯有一双眼清凌凌的又透着绝对的冷漠。
他道:“我不去。”
沈知玉眼神有点冷。
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阴阳怪气,只是静静的陈述事实,“我今年刚成年。”
“据我所知,你们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今年已经六十了。”
他道:“你们是想我去守寡吗。”
话落。
沈母眼里闪过厌恶,沈父则低声下气道:“知玉你都听到了?你也别怪爸……实在是这是三族老点名要的你,你也知道三族老位高权重,我们都得罪不起啊……”
类似的话沈知玉自回沈家以来,听了不下百遍,他极细微的讽刺勾起了嘴角,转身拿上外套就想离开。
这时,沈母出了声,她声音有点尖,“站住!你要是我们沈家的孩子,你今天就必须去联姻!不然我们的面子就都被你丢尽了!”
沈知玉脚步一顿,他没多做犹豫,道:“保重。”
说完,就想踏出沈家家门。
这时,一个茶杯直直砸到他后脑,滚烫的茶水溅到他脖子上,他听到沈母恨道。
“我真后悔当时接你回来!”
沈知玉几乎在她的话落下的同时就红了眼睛,但他什么都没说,快步走出了房间。
-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飘雪如絮。
出门之后,沈知玉实在没控制住,扶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胃里不断地翻滚,有些细微的疼。
黑发柔软的垂下,遮住他通红的眼。
他近乎是自虐似地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
这次的联姻并不是个意外。
三天前,在沈母的授意下,沈父带着他参加了一场宴会,是贺氏三族老的六十大寿。
这是沈知玉回到沈家后的第一个宴会,沈父很重视,给他精心的收拾过,像一个精致的小王子。
尽管他对父母早已失望,但内心还是不由泛起波澜。
直到……他发现那是一场打着生日由头的相亲宴。
贺氏三族老带着侵略感的视线一寸一寸从沈知玉身上扫过,浑浊而令人作呕,对沈之豪暧昧的说。
“你儿子,很不错。”
那视线令人作呕,沈知玉回来后就发了三天的高烧。
再然后,就是今天。
……
雪越飘越大,他站在漫天大雪里视线茫茫然没有焦距,直到过去很久,才被一所亮着灯的营业场所所吸引。
那是一间酒吧。
沈知玉来到酒吧点了很多酒。
他从没喝过酒,又喝的猛,很快呛人的白酒就连着肠胃下去辣的他难受,接连咳嗽,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无人知道,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没有回B市前,他的生日虽然简朴,但有家人陪伴,两三好友。
回B市后,没有人记得,孤孤零零,形单影只。
沈知玉看着酒瓶中自己的倒影,良久,方拨通了酒吧经理的电话,“喂……给我点一个男模,只要能陪我聊聊天就好。”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白酒接连入喉,沈知玉不知何时已神智不清,静静的趴在桌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
他醉眼朦胧的过去开门,却骤然愣在了原地。
门外正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一身长款的黑色大衣,很高,要他抬起头才看的分明,高领毛衣遮住他喉结过半,唇很薄,眉眼冷清,一双丹凤眼有着饱经风霜的沉静。
像是感觉到沈知玉的视线,他微微垂下眼来。
微挑的眼尾将情绪尽数收敛,也许是酒吧灯光太暗,他眼中像极含了冷清的霜雪,偏又在将化未化时显出两分温柔。
……砰。
沈知玉听到自己心跳错拍。
他怔怔地想。
现在的男模都这么……
这么……
他甚至形容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像是心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之后又像海绵体一样迅速的膨胀起来,一种奇异到说不来的感觉充盈了他的心脏。
竟像是命中注定。
沈知玉咬紧了唇。
这时,男人开了口,声音如其人一般冷清,“是孟益达让我来找你的。”
沈知玉理所当然的把孟益达理解成了酒吧经理。
他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闪躲,道:“嗯……”
一时竟相对无话。
沈知玉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许久,之后,见男人偏头看他,忙移开,道。
“你今晚能陪陪我吗。”说的简单而直白。
他是个相当简单的人,想到什么就去做,很少在乎世俗的眼光。
见男人许久不语,沈知玉有些急,忙保证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你只要……晚上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想有人陪他过这个生日。
男人又是沉默良久,方道:“孟益达还在等你。”
今日是侄子孟益达的生日,他聚到一半,是受侄子之托下来接个朋友,未曾想会发生这种情况。
男人的目光落在少年的头顶,黑发澄澈而柔软,竟有些不像侄子会交到的朋友。
酒吧太吵,沈知玉没听清男人在说什么。
他微微靠近,大着胆子拉住男人的袖子,问道:“可以吗?”
像一只大着胆子的小猫。
说完,怕男人觉得自己诚意不够,他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折的整整齐齐的支票,摆在了男人面前。
“我有很多钱的,可以养你。”
这些钱本来是沈知玉打算还给父母的。
但是他现在改了主意
男人似乎有些诧异,他问,“什么?”
沈知玉以为他被打动,心下一喜,“是给你的钱,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瞧不起你,同时,我也不是那种坏人,你只用定期来陪我聊聊天就好。”
说完,看着男人冷清的侧脸,他心跳忽然很快,微微移开了视线。
男人又沉吟许久,问道:“你把我当什么人。”
沈知玉斩钉截铁直言道:“我喜欢你。”
他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心脏的快速跳动给了他答案。
说完,他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是男模,但是我不在意。”
然而这话说完后。
男人却又开口问道:“男、模?”本来淡漠的眼终于有了焦距。
贺岭感到啼笑皆非的同时又有些不渝。
侄子越来越不像话,来酒吧开生日聚会也就罢了,交的朋友竟然也是这种表面看着单纯实则内里中空的浪荡子弟。
此时的沈知玉并不知道贺岭的内心想法,他只是静静的在等待男人的回复,同时又悄悄补充道:“嗯,你要是不喜欢这里的话我可以带你走。”
他可以想办法攒够钱。
然而,这话听完,贺岭的情绪却愈发冷了下来。
他将自己的袖口从少年手中扯出,道。
“不必了。”
“我不喜欢这种廉价而可笑的方式。”
说完,转身便离开。
他这句话落下后,沈知玉的脸色瞬间刷白,他感到无法面对,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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