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鹿仙女好奇地看了秦琢一眼,随后犹豫地望向烛龙。
烛龙心直口快:“这是琢……不对,他不是你们部族的人吗?”
说着说着,烛龙也不确定了,这个自称“琢”的人从现身到能力处处透露着古怪,他天性热忱,一向不吝啬自己的善意,但该有的敏锐也从来不缺。
鹿仙女闻言仔细地看了看秦琢,秦琢被她审视的目光盯得心里一紧,鹿仙女是尧帝的妻子,很有可能与昆玉朝夕相处,万一被认出来……
等等!
秦琢忽然转念一想,自己身份清白,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心虚啊?
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认出来就认出来呗。
这么想着,秦琢脊背都挺直了,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鹿仙女看着秦琢,眸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立刻急切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了几分明悟,但更多的是疑惑和茫然。
烛龙用指节蹭了蹭鼻子,看着鹿仙女,有些惊讶地问:“难道这小子骗我?你真的不认识他?”
鹿仙女淡淡道:“你知道我不太记得清人,但此人看着面善,应是曾经见过的。”
她抬眼认真地凝视秦琢的双眼,温和地微笑起来:“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来自哪里,我都要感谢你来到这里,与我们共同面对岁月之乱。”
她的嗓音也如晨曦般温暖,仿佛能够驱散人心中的阴霾。
“鹿女降龙”的故事诚不欺我!
秦琢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暖流,恍惚间脑海中竟浮现出喜那副与女娲相似的面孔。
面对鹿仙女真挚的笑容,他沉默片刻,才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琢,你之前说的羿,他是……”烛龙可不知道秦琢心里的五味杂陈,他拍了拍脑袋,回想起了他先前的问题。
“他是帝俊的臣子,姮娥仙子的丈夫,帝俊派他下界帮助陶唐。”鹿仙女抢先为烛龙解释道,末了还笑道,“烛龙,你该四处走动走动啦,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一事,连远在昆仑山上的西王母都知晓了,你居然还不知道羿是什么人。”
烛龙的到来显然让鹿仙女紧绷的情绪舒缓许多,他们是多年的老友,对彼此有着深厚的信任,烛龙一到,她的心就定了。
烛龙嘿然道:“这不是刚从章尾山调任钟山,忙着和临近的北方海神打交道吗?”
与那位北方海神禺强的相处之道似乎并不复杂,祂的性情相对温和,与那些如无支祁般难以捉摸的神祇相比,禺强堪称极易相处。
然而,若要说与祂交往简单,那也绝不轻松,因为禺强对于职责之外的事务几乎不感兴趣,连多看一眼都显得多余,更别提涉及复杂人际关系的应酬。
这使祂与世无争,也让祂难以接近。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不厌其烦地与禺强周旋的,大概也只有像烛龙这样真性情的神灵了。
“禺强?禺强也认识羿的,你少找借口。”鹿仙女佯怒道。
烛龙笑嘻嘻的,并无羞恼之意。
帝俊把红色的弓、系着丝绳的白色短箭赏赐给羿,让他去扶助天下邦国,于是羿便开始体恤下民,到地上去帮助人们应对苦难——这是明明白白写在《山海经》里的。
后羿射日是没上过学的孩童都耳熟能详的故事,一看到天上挂着的那十个太阳,秦琢立刻就联想到了上古英雄后羿。
不过,这个时代的后羿应该还只是“羿”。
“帝俊的女婿啊……”烛龙挠了挠他的红发,发尾一撮一撮地翘了起来,显得有几分顽皮,“帝俊大神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欸,那这个羿一定非常厉害吧?”
秦琢也忍不住激动,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神采:“那当然!”
《淮南子·本经训》记载:“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
换而言之,就是在尧的时代里,后羿从南杀到北,从东砍到西,所向披靡!
“你认为羿能解决十日凌空的浩劫?”鹿仙女微微蹙眉,忧心忡忡,“羿的确擅长箭术,但是、但是我们总不能请他把太阳射下来吧?那可是金乌的化身啊!”
虽然羿在射箭一道无人能及,但是她知道,面对岁月之乱引发的灾难,单靠武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烛龙没有急于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秦琢:“琢,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并不是要让羿射下太阳。”秦琢如是说道。
“你的意思是……”鹿仙女晃了晃头上锋利而光泽的鹿角,面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我的意思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秦琢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透露出一种超然的自信,平静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仿佛已经成竹在胸,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深信不疑地跟随他的每一个念头。
“你的想法,总是令我惊讶。”烛龙轻轻点点头,示意秦琢继续说下去,满眼的好奇和希冀。
秦琢冲他笑了笑:“烛龙,你还记得我们来时路上遇到的老人吗?”
烛龙立刻回答:“这怎么可能忘记呢!鹿女我跟你说,你们部落的这个琢,实在是了不得,他只是这样碰了一下,居然就稳定住了那个老人身上的时间!”
烛龙激动地抓住鹿仙女的手,兴奋地絮叨着,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真实的惊奇和不加掩饰的敬佩。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无法相信,居然有人能免疫时间乱流的影响。
“这怎么可能?!即使是执掌岁月的噎鸣,仅靠碰一下也未必……”鹿仙女的第一反应是质疑。
然而,当她无意中扫过秦琢的脸庞时,那如美玉般温润的容颜让她心中一动,世间知晓这张面孔背后含义的,不过寥寥数位存在而已。
于是不等烛龙反驳,鹿仙女就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道:“如果……如果是这位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鹿仙女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看着秦琢,语气变得严肃郑重起来:“你是说,你的能力可以免疫时间乱流,甚至能够解决眼下十日凌空的浩劫?”
秦琢沉稳颔首,他知道这个想法听起来可能有些疯狂,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那羿呢?”烛龙连忙问,“既然你有办法解决,还要羿干什么?”
闻言,秦琢无奈地指了指上方:“……你有没有想过,我碰不到太阳。”
他不能飞那么高,也无法直面烈日的光辉与炽热,即使如今天上挂着的太阳是金乌所化,他也会在靠近的瞬间化作灰烬,更别说要对抗遍布整个高空的时间乱流了。
“你想让他把你当箭射上去?”烛龙摩挲着下巴语出惊人。
鹿仙女对这位老朋友报以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你闭嘴吧,让昆、咳咳,让琢讲。”
她对烛龙偶尔的胡言乱语已经习以为常,但此刻显然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
“哦。”烛龙从善如流,但又管不住自己的嘴,“鹿女,你身体还好吗?着凉了?应该不会吧,你以前住在姑射山上,姑射山全是雪四季如冬也没见你……”
“好了好了。”眼见着鹿仙女濒临发飙,鹿角尖端一闪一闪,秦琢急忙制止了烛龙,“我的意思是,可以先将箭矢改造成我力量的载体,再让羿将箭矢射上高空,或许就能平息这场灾难。”
“听起来,似乎是可行的。不过其中诸多细节,还得和大荒商量过才是。”鹿仙女终于意识到他们在门口站了许久,不由尴尬地向里面招了招手。
“正好,西王母也差不多回来了,我们快进去吧。”
秦琢紧张地攥住了袖口,迈不开脚步,被烛龙一巴掌拍在肩上才反应过来。
“愣着干什么?走啊!”
“嗯,这就来。”
烛龙的一巴掌打落了压在他心底的大石头,秦琢定了定神,随着鹿仙女向聚落内快步走去。
西王母也算是秦琢的老熟人了,他对这位女神的气息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西王母的真容,他还真没见过。
据北方海神禺强所说,西王母的原名叫“西”,也曾是个娇憨的少女,后被穹阙污染,才化作了“豹尾虎齿、蓬发戴胜”的昆仑之主。
漫步在这座充满了原始气息的聚落里,红发的烛龙和华服的秦琢格外显眼,他们的气质和外貌都与这里的人截然不同,好在鹿仙女寸步不离地伴随在他们身侧,众人也只以为是哪位神灵又下凡访友了。
“我们直接去陶唐那里,若西王母来我们部落了,多数时候都是先找陶唐的。”鹿仙女道,“她自知面目狰狞,又不愿掩饰,怕吓到大家,一般不会在人前现身。”
“我早就跟她说了,大不了学学金乌嘛,浑身冒点火光不就没人敢直视她了吗?非得这么躲着别人。”烛龙不赞同地摇头晃脑,“好在昆仑诸神的模样在神灵中都称得上奇形怪状,西王母久居昆仑,也不必过多在意外貌。”
鹿仙女呵呵一笑:“不必过多在意外貌?你说得倒轻巧,有本事别把你自己的脸收拾得那么好看呀!”
“这不一样!”烛龙义正辞严,“我本来就是人面蛇身,天生就长这样!除了鹿角,你不是也和人几乎没有区别吗?难道你为人称赞的美丽是后天粉饰雕琢而出的吗?”
“就你会说话,我说不过你。”鹿仙女瞪了他一眼,在一间坚固宽敞的石屋前停下脚步,表情沉重了起来,带着隐隐的哀痛。
她的眼眸中充满了回忆和感慨,对于一位神灵来说,人的一生实在太过短暂,她与陶唐相处的美好时光也如流沙般易逝。
可是那些过往,却是她以千年为尺度的生命中,最难以忘怀的回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到了,陶唐就在里面。”
鹿仙女缓缓将手掌覆在木门上,掌中吐出一道灵力,这道灵力如同一条细小的金色河流,缓缓地流入门中。
秦琢眼尖,看到了她掌心覆盖的地方闪过一个金色的图腾。
石屋外禁忌重重,若不是有鹿仙女引路,他们不可能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门前。
除了设下的法术外,秦琢还感知到了不下十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其中不止有人,还有驯养的山海异兽。
整个部落里,尧帝的住处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鹿女……”门还未开,一个苍老的呼唤就从门缝里挣扎着挤了出来。
“陶唐。”鹿仙女回应道,“我带了客人来。”
烛龙也在一边咋咋呼呼地叫唤起来:“陶唐,是我,烛龙!我又来看你啦!”
秦琢跟随两位神灵走入室内,他的目光立刻被床上的一位老人所吸引。
老人看起来年迈而虚弱,皮肤松弛,身形单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垮。
这样一位老人,竟是五帝之一的尧帝。
秦琢心里一阵酸涩。
老人将目光投向门口,缱绻温柔地看了鹿仙女一眼,随后向烛龙微微颔首,最后看向秦琢,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几乎要从床上坐起。
“你、你……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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