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渡在青衣江边,嘉州坐落在岷江、大渡河和青衣江的交汇处,北与眉山接壤,曾属古蜀国,还享有“海棠香国”的美誉。
东周初期,开明氏部族定居青衣江一带,约三百年后,秦武王嬴荡南下攻蜀,消灭了开明氏的部族,在此设立南安县。
不过这个开明,是因为部族的首领——丛帝鳖灵,从望帝杜宇手中接过帝位后,自号开明,和昆仑山上的神灵开明兽毫无瓜葛。
出了嘉州城,没多远就是海棠渡,这是个几乎荒废的小渡口,虽然嘉州贸易繁荣,但是这个渡口人迹罕至,只零星飘着几条小船,更显得落魄又可怜。
秦宏声带着三个小辈抵达海棠渡时,红日渐沉,天近黄昏,江面上泛着金鳞般的波光,煞是好看。
“哇——”明寓手搭凉棚,向着远处眺望,“好壮丽的景象啊!”
许云烟微微抬起下巴,笑道:“有空来蓬莱十一岛玩呗,我带你去看大海,那才是真正的波澜壮阔呢!”
“好呀好呀!只是不知道师尊让不让我出远门……”
“哎呀,你都多大的人啦,而且你是修士,从陇南到蓬莱也不过两三日光景,哪里算得上远门!”许云烟兴致勃勃,热情地向明寓推荐道,“今年是赶不上了,你等明年夏天来,那个季节的蟹肉最为肥美,一口咬下去,保证你连牙齿都轻了……”
明寓听着她的话,眼底的光越来越亮,满是憧憬与艳羡。
万象洞崇尚隐世苦修,但明寓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哪能耐得住洞府中千篇一律的生活啊?
孟休眉眼低垂,插嘴道:“只邀请他,不邀请我?润风厚此薄彼,真叫我伤心啊。”
闻言,秦宏声顿时眉头一皱,一记眼刀射向孟休。
才认识多久就直接叫上人家姑娘的字了,可见这孟少庄主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年轻时再风流倜傥,所言所行也都是发乎情而止乎礼的,才不会像孟休这样,张口就是不着调的调笑。
许云烟一本正经地摇头道:“本来呢,是应该邀请孟少庄主的。”
“本来应该?那现在怎么又‘不该’了呢?”孟休好奇地问道。
“因为挺尴尬的。”许云烟认真地说,“若是放在以往,孟少庄主还是我秦家的乘龙佳婿,根本用不着我邀请,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但是现在嘛——”
许云烟似笑非笑,狭长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你说,我为何不邀请你呢?”
孟休悻悻道:“确实怪尴尬的……”
他从来没把婚姻大事放在心上过,差点忘了秦家的大小姐秦思悯是他的前未婚妻,秦孟两家的婚约刚解除不久,他就巴巴地跑到秦府去,搞得齐圣山庄后悔了似的。
秦宏声虽然常年在外,但一直关注着秦家动向,自然也知道两界联姻告吹的事,一想到这小子差点就娶到了自己的堂侄孙女,当下看孟休愈发不顺眼起来。
海棠渡寂静无人,深秋的晚风湿漉漉的。
秦宏声仔细检查过周边环境后,对三个缩在一块儿的小辈道:“我们最多还有七个时辰的时间,你们先布置阵法,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
明寓小心翼翼地问道:“藏在哪里?”
“各凭本事喽。”秦宏声向他眨了眨眼,语调轻松愉快。
明寓暗自嘀咕道,这怒涛先生不止相貌年轻,连心态也很年轻呢。
许云烟放眼环顾着四周,开口说:“我觉得金门落锁阵是我们的最佳选择。”
她偷瞄了一眼秦宏声,见他没有反对,就放心地继续说道:“既然我们要将天魔尽数于此地绞杀,最重要的就是要防止他们逃脱。”
“而金门落锁阵以困势为主,以防御为辅,我们几个修为又低,尤其是孟少庄主,更要避免被一瞬间击溃,连累怒涛先生。”
孟休轻咳一声:“那个……我是炼气化神中期。”
“哦……啊?”许云烟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你刚刚说啥?你的修为回来了?”
孟休点点头,心想是明明差不多的年纪,秦世叔得知这个消息时,可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见孟休不愿多言,许云烟也没有多问,但孟休炼气化神中期的实力无疑大大提高了此役的成功率。
明寓道:“金门落锁阵要怎么布置?”
“借八卦布八门,再以七种镇物锚定住方位,我来完成阵纹,镇物的摆放就要教给你们了。”许云烟拍拍他的肩。
明寓不解道:“一共八个方位,为何只需七种镇物?”
“你忘了,八门中有个生门,我猜润风的意思,是要让我们躲在生门的方位吧?”孟休眼珠一转便笑着说道,“有我们在生门压阵,自然就不需要镇物了。”
“不是我们,是你。”许云烟毫不客气,“你修为最高,压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和明寓道长躲远一点,我必须时刻关注金门落锁阵的运转状况,最好不要被缠住。”
“那我呢?我要做什么?”明寓紧张又急切地问道。
许云烟想了想:“万象洞似乎很擅长幻术吧?”
“不敢当。”明寓连连摆手,耳朵泛红。
那就是确实很擅长了,许云烟心中了然。
“你帮我隐藏阵纹吧。会布置障眼法吗,要不我们在阵中放点陷阱吧?”她突发奇想道。
“不妥!”孟休一口回绝了,“万一天魔刚走入阵中就触发了障眼法怎么办,这么早就被察觉,那不是平白无故地给怒涛先生增加难度吗?”
许云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坚持,倒是明寓看起来有些失落。
孟休又道:“那你先画阵纹,我和明寓去放置镇物。你们……有带什么的法器吗?”
法器比灵器低一个等级,制作也更为简单,只要是修士祭炼过或开光过的物品,都可以叫法器,有点对付邪祟的能力,但不多。
要作为镇物,起码得是一件法器。
几人面面相觑,规划得挺好,结果刚开了个头就发现缺少了必需品。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明寓摸了摸鼻子,默默地举起一只手:“要不我们现在找找吧?我身上这件五彩羽衣是灵器,风相木属,合巽卦,正好可以做杜门的镇物。”
“还好有你!”许云烟很是感动,明寓不好意思了,又摸了摸鼻子。
孟休双掌一拍,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一般,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块玉佩来,这块玉佩运气好,在白衣人追杀他时竟然没有被气劲震碎。
“我修习的是观月法,可借太阴之力,等月亮升起来之后,我将灵力灌注玉中,做一个一次性法器出来镇压休门也未尝不可啊!”
许云烟不赞同道:“休门属水,我练的是静水心法,用我的灵力更合适吧?”
孟休一听,立即像丢烫手山芋似的,把玉佩扔到许云烟怀里:“那就请润风再辛苦一下吧。”
“我们万象洞的登霞揽云诀也是水属的心法啊。”明寓小声嘟囔道。
杜门、休门已有着落,三人又合计了半天,终于将剩下的五件镇物凑齐。
开门和惊门属金,用的分别是许云烟算卦用的铜钱和发间的一股金簪,常年被灵力浸润,算是半开光,稍加祭炼就能当镇物了。
死门属土,用的是孟休的腰带,他的腰带本来就是件传送灵宝,虽然被白衣人毁掉了,但基本构造没毁,修一修勉强能用。
景门属火,用的是一颗妖兽祸斗的牙,由怒涛先生友情提供,祸斗只以火精为食,它的牙齿摸上去也是滚烫的,像是捂着一团火。
伤门属木,位居震宫,用的是明寓腕上的雷击桃木手串,刚摘下来时,明寓隔一会儿就习惯性地摸摸手腕,颇为不自在。
趁着夜色正浓,适合下黑手,许云烟在海棠渡的东北处转了一圈,选定了生门的位置之后,就让孟休带走了镇物,而她和明寓则一起画阵纹。
明寓使出了浑身解数,幻术一层叠一层,将许云烟画下的阵法全部隐去了,再不见半点痕迹。
秦宏声将祸斗牙交给小辈们后,便不再插手,独自站在江边,晚风吹拂着他垂下的衣袖,晃晃悠悠,竟也牵扯出了一段缠绵悱恻的意境。
虽然残月渐渐升高,凭他的目力依旧能看清海棠渡的一切。
江面上飘着一只小木船,既不靠近,也不远离,似乎那只是一叶随波逐流的被废弃的小舟而已。
秦宏声盯着那只船看了半晌,眉毛拧成一团。
突然,他将袖袍一展,纵身跃起,轻盈地像是一只雨燕,横掠过宽阔的青衣江,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小木船的甲板上。
木船微微一沉,荡开了一圈圈由月色渲染过的涟漪。
船舱前挂了一张破草帘,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让秦宏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不乐意用手去碰那脏兮兮的破帘子,便又挥袖招来了狂风,将草帘扯下,丢在了甲板上。
船舱正中置了一张矮小桌案,两侧有一对相配的蒲团,桌上翻倒着一盏铜灯,看这盏铜灯的做工和样式,赫然已是几十年前的旧样式了,那三个小辈中,可能只有万象洞出身的明寓见过这种灯。
除此之外,空荡萧索,只有秦宏声的影子落在其中,显出几分诡谲。
奇怪,明明感觉这里有人……
秦宏声在船舱中环视了一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每一个角落,直到实在受不了这股腐烂的味道,才退出了船舱。
也许是他多心了吧。
月下,秦宏声的身影飞速远去,将残破的木舟留在了江心。
水波宛如云海,雪白的浪沫聚拢又消散,良久,一句很轻的话语才从船上传出。
“怒涛先生……已经走了吧?”
再看那布满尘垢的木船中,分明坐了两个人,一个白衣胜雪,姿态随意,而另一个玄衣如墨,正襟危坐。
梼杌斜了他一眼,似是懒得回答秦琢的问题。
梼杌说着要让天魔等,实际上还是提早半天到了。
秦琢伸手扶起了倒在桌上的铜灯,忍不住担忧地问:“你确定我们不会被发现吗?”
梼杌不耐骂道:“不会,不会,不会!你还没有问够吗!”
秦琢住嘴了,垂下眼睛,默默地将铜灯点了起来,火光颤颤巍巍的,给他柔和的轮廓镀上一层金。
啪!
梼杌眼疾手快,一把掐灭了烛火,怒气冲冲地瞪他。
“你干什么!”
秦琢道:“你不是说不会被怒涛先生察觉的吗?”
“我指的是声音和气息!”梼杌被他气笑了,“那个秦宏声来查看的时候,我只是布置了幻术干扰他的视线,你点火是怕他发现不了我们吗!”
是啊。
秦琢在心里回答道,他巴不得自己被怒涛先生发现呢。
不过听梼杌这种口气,怒涛先生的实力应该在梼杌之下,梼杌对他虽有忌惮,但没有惧怕,真打起来了,怒涛先生恐怕占不到便宜。
秦琢不再摆弄那盏灯了,这是他自己的事,如非必要,还是不要把秦家牵扯进来为好。
可是这个时候,怒涛先生他们在海棠渡做什么呢?
梼杌来这里是要和天魔做交易,拿回伏羲琴,莫非怒涛先生也是冲着天魔来的?
梼杌突如其来的嗤笑打断了秦琢的思考。
“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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