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城区才是真正的异世界。
唐黎明身为堡垒一等兵，签过担保书就可以带没有公民身份的辛芜进入主城。
走完流程，吉普车驶过减速带，坑坑洼洼的路面忽然变得平整开阔，与边缘区的土路界限分明。
灰败狼藉的世界陡然明艳起来，钢筋混凝土筑造的巨兽分立道路两侧，空中飞速穿行的悬浮车汇成稍纵即逝的光带。
辛芜目不暇接，又被窗外一面巨幕广告吸引了注意，五官精致透着人偶感的女生正展示着最新款义眼，可以自由定制虹膜和巩膜的直径、颜色跟图案。
辛芜不理解为什么要把眼球捏成爱心形状，或是在眼珠子上画猩红的骷髅头。
“感觉如何？”唐黎明最喜欢看这些土包子进城的表情。
辛芜指着广告，真诚发问：“你怎么没换义眼？”
无论是唐黎明的单边眼罩，还是只有地面驾驶模式的吉普车，都与光怪陆离的主城区格格不入。
“我钱有用！”唐黎明没好气地呛了一句。
辛芜瞟见广告末尾高昂的“促销价”，回到他刚才的问题，“感觉挺热闹的。”
“七区算是主城里面比较繁华的。”唐黎明说，“娱乐至死的地方，房价高得离谱。”
辛芜不解：“我以为做异能检测的城区会比较严肃。”
地面车道上基本没什么车，偶尔一辆怀旧的经典款超跑呼啸而过，引擎轰鸣像是对小吉普无情的嘲笑。
等外面安静下来，唐黎明才开口：“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知道抗体和异能检测为什么这么贵吗？”
辛芜：“检测设备或是耗材贵？”
“都不是。”唐黎明否认，“因为检测技术掌握在一家公司手里，他们垄断市场，当然就能随意定价了。”
“这样啊。”辛芜顺着他的话分析，“公民都想进军校和孵化学院，人人都会做这两项检测，只要定价不高的离谱，他们就不愁没生意。”
唐黎明：“没错。”
“但堡垒能同意？”辛芜托腮望着窗外，“这可是笔不小的收入。”
抛开赚钱，最主要的是军校与孵化学院关乎堡垒未来的作战能力，检测结果造假的空间却很大。
公司完全可以借着检测，拦截高潜力异能者，培植自己的势力，威胁到堡垒统治甚至取而代之。
辛芜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
唐黎明耸耸肩，“人家公司纳税积极，时不时支持堡垒军费，前几年新元首上任，他们还把新型污染物的调研结果向全社会公布了，民间口碑不错，堡垒想干什么也师出无名。”
很聪明的做法。
辛芜捡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现在的元首任职不久？”
“不到三年。”唐黎明回忆片刻，“也是个厉害的主儿。”
辛芜：“怎么说？”
“你不知道？”唐黎明有些诧异，“外离民应该都听说过吧，元首换任时有人给他使绊子，十六个城区九个闹罢工，虽然都是底层公民，但主城区还需要用人工的岗位本来就不多，这些人闹得久了，肯定会影响所有公民的日常生活，新元首没妥协，想出来个损招——建‘魔鬼墙’，还说‘你们不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辛芜：……
这话有点耳熟，她好像也说过。
“可惜咯，你没赶上好时候。”唐黎明摇头晃脑，“当年外离民爬进来就有主城区的工作，干满半年直接拿公民身份，搞得那些罢工的人半点好处没捞到，不少都丢了工作。”
辛芜配合道：“可惜了。”
吉普车一路绿灯，七拐八绕，停到一条主路边的升降车位里。
抗体检测和异能检测都在一幢外观细长的摩天大厦中，左边是家24小时营业的夜总会，右边是家车马盈门的赌场。
辛芜张望一会儿，唐黎明停好车走过来，冲揽客的兔女郎摆摆手，照着辛芜后背推了一把，“放心，绝对正规，不会把你卖了。”
两人并肩走入大厦，异能检测中心在52层。
只有机械骨骼的电梯操作员选好楼层，超高速直梯仅用三十多秒便到达。
辛芜看见机器人脑壳上的钢印，和检测中心同属一家公司——孤屿科技。
她以为他们来得算早，取号才知道前面竟然已经有46人。
唐黎明缴过费，带着她到休息区等候。
脚下是柔软厚实的地毯，一整面落地窗可以将城区风光尽收眼底，免费的茶水饮料，瓜果甜品应有尽有。
辛芜没吃早饭，拿过白瓷盘挑拣出一堆长相喜人的点心，给予中肯评价：“中心和中心的差距真不小。”
唐黎明和大多数人一样，只磨了杯黑咖啡，目光复杂地盯着她盘里小山似的甜点，嘴上回道：“一个给你钱，一个要你钱，能一样吗？”
辛芜动作优雅又迅速地吃光盘中点心，没在意周围投来的异样眼光，起身又去拿了盘水果。
号码牌上的数字每向前跳动一位，就有人离开前往对应的检测室，速度还算快。
吃完水果，她的号码已经从47变成了22。
唐黎明歪头瞥了眼数字，“快了，紧张吗？”
辛芜不答反问：“你做过异能检测吗？”
唐黎明摇头，“以前没有这么高端的技术。”
说话的功夫，数字又从“22”跳回了“23”。
辛芜摆弄着号码牌，疑惑地“诶”了一声。
“被插队了。”唐黎明屡见不鲜，“哪家的公子小姐呗，人家有特权，咱们接着等吧。”
等到前面还剩8个人，号码牌提醒辛芜到1号检测室外等候。
“检测顺利。”唐黎明目送她离开。
辛芜依照号码牌上的箭头指引找到1号检测室，站在门边的工作人员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抱着硬板夹迎上来。
“辛芜？”
得到肯定答复，工作人员抽出夹在最上面的纸递给她，语气不冷不热：“等里面的人出来再进去，把表格交给检测师就行。”
辛芜接过空白表格，上面仅有的信息是唐黎明给她填的，年龄胡乱写了个17岁，公民身份等级为无。
待填写的“异能倾向”一栏，内容十分古怪，共分为五种倾向——闻疾、纵智、破敌、守器、降诡。
这什么玩意？
她怀疑自己学了假的异世界语言。
“非公民可以退费。”对面工作人员冷不丁说了一句。
辛芜正拧着眉头，试图理解表格内容，“哦，好。”
见她不为所动，工作人员突然教育起来：“你穿得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四千新币不是小数目，年轻人听过来人一句劝，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别总想着一步登天，你赌自己有异能的概率，还不如去隔壁赌场碰运气。”
辛芜只觉莫名其妙，淡淡应了声，继续杵在原地。
“嗳，你怎么说不听呢？”工作人员急得跺脚，“你年纪轻轻，只要像我似的踏实肯干，还怕成不了公民？”
辛芜不得不放下表格正视他，“你这么大声劝我退费，不怕被老板知道？”
“老板一直教我们，孤屿科技绝不赚昧良心的钱！”工作人员越说声音越高亢，“边缘区的钱多难赚啊，你这样的孩子我劝回去好多个了！”
他表演成分越来越重，比起辛芜，更像是说给别人听的。
辛芜实在懒得搭理，刚想告知自己一分没花，堵住他的嘴，检测室的门忽然开了。
高瘦的男生从里面走出来，眉眼格外清秀，神色却有些阴郁，嗓音温柔干净：“在吵什么？”
工作人员正直的表情顿时染上谄媚，“小少爷您检测结束啦？我在劝这孩子去退费呢，都是在边缘区赚的血汗钱，哪经得起这么糟践。”
“外离民？”被称作小少爷的男生看向辛芜。
辛芜皮笑肉不笑，“是。”
“他说的对。”小少爷语气诚恳，更易于让人接受，“你出生在边缘区或许可以试试，外离民的话就算了。”
“为什么？”辛芜问。
他自己似乎也有烦心事，但还是耐心解释：“几乎没有外离民能觉醒异能，目前猜测与外离民经常出入污染区，接触污染物有关，你如果不死心，可以去楼下做抗体检测试试，如果有抗体，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辛芜莞尔，“你也说了是‘几乎’。”
“毕竟事无绝对。”小少爷叹了口气，“你是怎么进七区的，找了黑中介？”
辛芜眸光微动，“你怎么知道？”
他神色更加无奈，“多少中介费？”
“四千。”辛芜眼睛都不眨一下。
“四千？！”工作人员在后面痛心疾首，“他们怎么不去抢？！上个月您父亲打掉的那批中介才报价两千！”
“这些漏网之鱼不会因为风险收手，只会开出更高的价格。”小少爷瞧见辛芜手腕上惨绝人寰的手环，面露不忍，“这事我们也有责任，我把中介费补给你，你再去把检测费用退掉吧。”
辛芜的嘴角比冲锋枪还难压。
她生疏地收下四千“补偿款”，胡诌了个黑中介在边缘区的窝点，当着小少爷的面，乖乖提交退费申请。
送别财神爷，辛芜马不停蹄地转回前台，撤销申请。
她拿着尚未作废的号码牌，重新回到1号检测室门口，礼貌向眼珠子快瞪出来的工作人员发问。
“等你走流程，还是我直接进？”
元首：耳熟吧耳熟吧耳熟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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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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