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的车内保持着凝滞的静默。
季羡屿阖着眼睫，将背倚在皮质车背上，双手交叠放着。
季嘉裕歪着脑袋偷看了自家哥哥好几眼，见他一直在假寐索性又掏出了手机。
昨晚上的对骂进行到一半就被他哥给拦截了，他有些不大甘心，可刚打开手机，他就听见旁边传来的声音。
“把手机放好。”
季羡屿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表情，连语气也是不温不热，可季嘉裕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
他哥语气和神情越是冷淡，就代表他心情越是不好。
着急忙慌地将手机锁屏揣进裤兜里，他眨巴眨巴眼，“哥，你今天不去上班吗？”
往日都是管家爷爷带他去医院复查，不知道为啥平日里都见不着人影的哥哥今天会主动带他去医院，有些怪渗人的。
按季家的家庭条件，之前也给季嘉裕找过不少私人医生，可季嘉裕实在是太闹腾了，只要是待在家里，一遇到医生检查就找不着人影，就算抓住了也是大喊大叫又哭又闹。
无奈管家想到了将他带出去检查的方法，告诉他出去玩再把他弄进医院，季嘉裕在家里是个混世魔王但在外面外人面前却格外腼腆，因此带出去检查虽麻烦但也省心。
季羡屿垂下眼睫，看见自家弟弟炸毛小狗似的头发后将眼睫闭上，“下午去上班。”
他心情可以说非常不好。
早上闹钟还未响就被头皮传来的刺痛给扎醒，醒来就发现枕头围了小半圈黑黑短短的头发，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反复检查就看见自己的头皮似乎秃了一小块，就连原本应该白皙干净的头皮都泛着刺眼的红。
这个鬼样子能去公司办公？
人都是社会型产物，在衣食无忧的条件下多多少少都会在意自己的皮毛外观，更何况处在他的身份地位上，无论是对人对事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反正今天季嘉裕要去医院复查，索性他也跟着一起去检查检查。
等车辆开进医院停在VIP车位上，两三个保镖在前面开路，他把季嘉裕送进看诊室后也去到另一个房间，等出来时手里已经拿了两盒小药膏。
还好只是简单的头皮受伤，不是英年早秃，他心里松了口气。
见季嘉裕所处的房间依旧大门紧闭，季羡屿抬脚往走廊尽头的专属休息室走去。
今天正值周末，医院人来人往格外嘈杂。
就算有保镖开道，但季羡屿还是不大习惯周围投来的打量的视线。
若是往日倒不要紧，主要是他此时有一些头秃，虽然只是有小拇指半个指甲大小，也被其他的头发也遮盖，但他还是不大高兴，就连冷淡的脸上也透着暗暗的阴沉。
他现在极度怀疑抓他头发的那女人就是对家派来的刺客，刻意让他毁容好制造‘季家接班人英年早秃’的商业丑闻。
毕竟对家之前曾做过往他们公司盆景鱼缸里放清道夫，将男女厕标志牌互换以及在他们公司门口放一排气模摇摆人（摇摆人脸上还印着他的照片）的可笑行为。
不知道是昨夜没睡好还是怎的，他正想着前几日那女人在办公室内摆出一副武打明星的可笑姿势，从不远处就传来了清脆中带着丝丝沙哑的声音。
握住门把手的手一顿，他鬼使神差地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走廊靠近大厅的位置是连接上下层的扶梯，声音也是从扶梯处传来的，传送带缓缓向内推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也渐渐露了出来。
及肩的头发被她绑了个半丸子头，几根呆毛随着电梯顶上的中央空调吹出的风打在她的眉宇上，她眼睛还是亮闪闪绿油油的，比在拍卖会里见到的顶级祖母绿宝石都要清透晶莹。
季羡屿眯了眯眼睫。
灯光下，少女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手里还拿着两张近A4的纸，眼珠子好奇地四处大量，就连嘴唇都无意识地微微张开。
他心里冷哼了声。
自己的头都秃了，她脸色看起来到是红润，想必把他弄秃头能得到不少年终奖吧。
正想着该如何找她麻烦，不远处的少女跨过电梯走进大厅，而她身后的人也跟着显露了出来。
季羡屿的视线立即锁定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自下而上扫视了男人几圈后，嘴角划出一丝冷然的笑意。
他猜的果然没错。
九泠身后的男人就是他对家公司董事的独生子——南斐。
也没想到真是缘分，能在这里抓个正着，一会儿还看这女人如何狡辩。
季羡屿收回手，对着前方的玻璃整理了下着装，跨步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
刚从看诊室出来，九泠就被南斐拖着去三楼的药房拿药。
她还是第一次来人类的医院，空气里传来的淡淡消毒水的味道以及白亮到扎眼的灯都让她感到十分好奇。
她的鼻子很灵敏，能从不同人身上闻到不同的气息。
而在医院里，她闻到了不同程度的绝望，伤心，难过还有庆幸之类的味道，这些味道太过冗杂，她感到新奇的同时还带有不适。
人类的感情太过复杂了，她难以捉摸。
刚到三楼，她边往里走，边歪着脑袋去看天花板上发光的指示牌，身后南斐传来的轻笑声被她自动忽略。
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傻乐个什么，就跟海里被撞坏脑袋的海豚一样，频繁地她耳边制造磨人的噪音。
“小心——”
身后又传来南斐的惊呼。
九泠不耐地转过头，看着南斐。
“小心什——”
“砰——”
话还未说完，她脑袋就撞到了某个坚-硬的还带着丝丝回弹的东西，紧接着就是一股清冽的，像日出时带着甜润的雨水般的清香扑鼻而来，包裹住她周身，香了她一个大跟头。
九泠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摸着额头看向对面。
是那个前两天冷脸赐她一万大洋的男人，好像叫什么季总。
人类还真奇怪，为什么会给自己取名叫什么什么总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她要是能自己取名，那她一定要叫九大天王至尊无敌飞天大鲨鱼。
见对面的季总面无表示地盯着自己，九泠揉了揉发烫的额头，“那个……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事大了。
季羡屿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阴沉着脸。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做的，那头撞到他胸膛的时候他感觉像是举重选手拿了颗十斤重的铅球从十米外直挺挺地扔在他胸口般疼。
巨疼。
他确信无疑了，这个叫九泠的女人就是对方派来的商业间谍，刺客。
季羡屿垂下眼睫，在白色的衬衣领口处发现了一根细细长长的发丝，他不甚在意地将发丝捻了起来，两指一松，发丝轻飘飘地坠落到亮堂的地砖上，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九泠身后的男人就跨步上前，挡住了他看向她的视线。
“实在是不好意思季先生，因为我朋友现在生病发烧所以些慌不择路冲撞了您，在这里我替她给您道个歉。”
“你替她道歉？你是什么身份可以替她道歉。”
季羡屿没有看南斐，而是看向他身后歪着脑袋盯着他的九泠，似笑非笑：“九泠小姐，咱俩还真是有缘，在这儿都能碰面。”
南斐怔愣了几秒，转过头轻声问道：“你和季总认识？”
“认识。”
九泠点头，"前两天他噗通一下掉到水里，我助人为乐救了他，他为了感谢我还给我发了一万块钱呢。"
九泠初入人类社会，还不懂人类金钱的价值，但南斐作为季羡屿同一圈层里生活的人，自然是知道季羡屿的身价，拿一万块钱就来打发人，说是侮辱都是轻的。
他的视线瞬间变得有些阴沉，再看向季羡屿时脸上也流露出平日与父亲出入宴会场所才需要的的冷淡的，虚伪的笑，语气也流露出了讥讽。
“季先生倒是大方，身价上亿的四季集团总裁对救命恩人能捐献出五位数金额的谢礼，不愧为杰出青年慈善家。”
这种文绉绉的话九泠听不出其中的含义，但她能从南斐周身的气息感受到他的紧张与不悦。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放轻声调：“什么意思啊？是不是他给我的钱太少了？”
说完，她皱着眉头望向对面的男人。
冷光灯下，男人穿着笔挺的灰黑色西装，就连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黑色的眼瞳像深海里的海胆，黑漆漆的，还格外尖利。
他就算站在一堆人里也格外惹眼，似乎周围人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吸引一样。
南斐余光也看见了九泠对季羡屿投出的打量，只不过这打量着隐隐约约透着欣赏，他心下一紧，转过身用宽阔的肩膀挡住她的视线。
“如果真的是按照你救了他的命来看的话，一万块钱简直就是在侮辱他，更是在侮辱你。”
他弯下脖颈，对着九泠的耳畔解释：“季总估计随便吃一顿饭的钱都不止一万呢，你说他是不是给少了？”
他不大喜欢九泠对季羡屿的关注，虽然他能分辨出这视线里只是带着单纯的欣赏，就如同欣赏水里漂亮的水母一样，但他还是不愿意看见。
九泠听见‘一顿饭不止一万块钱’时眼睛瞬间睁得和玻璃珠子一样，心里的念头脱口而出：“那他不是可以随便打人！”
她现在都记得上个月水琦阿姨给那五千块钱赎她出来时，一脸肉痛的表情，感觉不是给的钱，是给的珍贵的鲸鱼肉一样。
“噗嗤——”
南斐被她童趣的话语给都逗乐，含笑晏晏地说：“季总可是公众人物，可不能随便打人。”
“九泠小姐要是嫌钱少的话，我倒有个请求还望你能答应。”
对面的男人回视看向她。
等九泠对上他的视线后，他唇角一勾，再次开口。
“九泠小姐的游泳技术很好，请问能否愿意成为我弟弟的游泳教练？”
再嘈杂的环境里，咸鱼也能听见90的声音[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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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鱼被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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