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漩涡城的酸雨淅淅沥沥，冲刷着街道上的污秽，也模糊了霓虹灯光。凌戈和苏时安两人穿着深色防水外套，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湿滑的后巷中。脚下的积水映出破碎的光影，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他们要去买一些电子零件。
一个半废弃的仓储区边缘。
交易方是个沉默寡言的Beta，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多余的话。然而，完成交易后，凌戈猛地停下脚步，一把将苏时安拉进旁边堆满废弃管道的阴影里。
“别动，别出声。”凌戈的声音压得极低。他的军用义眼在黑暗中闪烁着红光，刚才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那是狙击镜或高倍望远镜镜片在微弱光线下特有的反光。他的精神力监测环发出警告：附近有强烈的Alpha信息素波动。
“我们被盯上了。”
原路返回风险太大，很可能陷入包围。
“跟我来”。
凌戈带着苏时安钻进了更深的巷道。他们踩着湿滑黏腻的地面，在锈蚀的金属管道间艰难穿行，雨水顺着管壁流下，滴落在他们身上。
身后远处传来了模糊的脚步声，追踪者显然也擅长潜行。但在这寂静的雨夜和空旷的仓库区，即使再轻的脚步声也依然能被凌戈敏锐地捕捉到。
寒冷和恐惧让苏时安的牙齿打颤。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紧紧跟着凌戈，不敢有丝毫差错。好极了！他在心里对自己吐槽，免费体验漩涡城“死亡追逐”项目，还附赠冰冷雨水淋浴。
“跑！”
就在两人冲过一片开阔的装卸区时，一颗子弹打在他们刚才落脚点的水洼里。凌戈将苏时安扑倒在地，滚进一堆集装箱后。最终，他们绕了一大圈才成功甩掉了追踪者，惊魂未定地返回修理铺。
第二天，凌戈收到了西斯克的联络。这个微妙的时间点让凌戈升起戒备之心。双方约定在漩涡城边缘地带，一个废弃的自动化货运中转站会面。
一座布满尘埃的废弃仓库里。凌戈隐藏在阴影处的巨型集装箱顶部，狙击步枪的准星牢牢对准下方。
约定时间一到，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深灰色高领工程师制服的男性Omega。他一头如火般的红色短发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醒目，面容消瘦，颧骨很高，紧抿的薄唇和锐利如鹰的琥珀色瞳孔透着一股刻薄又紧张的气质。来人正是奥瑞安科学院副院长，西斯克。他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传感手套，身边跟着一位有些怯懦的女性Alpha——他的配偶纶婕尔。
西斯克的目光迅速锁定站在空地上的苏时安。他快步上前，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脸上满是同情与义愤。
“苏时安先生，请允许我代表科学院内部尚有良知的研究员，向你和你所代表的、遭受不公的Omega同胞，致以最深切的歉意。”
他言辞激烈地谴责辛迪加集团，尤其是罗曼·金将Omega视为工具和武器的行径，称其为“对生命伦理的践踏”和“科学精神的堕落”。西斯克语气激动，挥舞着戴手套的手，“他们只想制造武器，根本不在乎Omega本身的福祉和潜力开发！这是科学的悲剧！”
“但是，苏时安先生，你的能力，你独特的信息素特性，本身并非诅咒。它蕴含着巨大的、未被正确引导的潜能。科学院，或者说，我们这部分尚未完全被权力腐蚀的力量，愿意在纯粹的人道主义和研究精神指导下，为你提供安全的庇护，并进行科学的、非伤害性的能力评估与开发支持。这既是为了弥补你过去所受的伤害，也是为了探索一种真正属于Omega的强大之路。”
苏时安静静地听着，脸上适时地露出困惑和些许动摇，但心里却在飞速盘算：这个红头发大叔，说话像念演讲稿，眼神里的狂热藏都藏不住，简直像个搞邪教宣传的科学怪人，比凌戈还吓人。
他问道："稳定我的腺体情况，需要多久？"
西斯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示意身后的纶婕尔。纶婕尔打开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型医疗箱。"里面是特异性稳定剂。它能暂时缓和腺体过度活跃，减轻痛苦。" 她的声音温和，但带着一种机械化的流畅，像是背诵了无数遍。
纶婕尔补充道："这只是初步稳定。之后在科学院的医疗中心，我们可以系统修复你的腺体损伤，帮助你建立控制力。" 苏时安看着那支透明的药剂，这诱惑确实难以抗拒。
这时，西斯克话题一转，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仓库上下，声音提高了几分："凌戈中将，我们已知晓你被强制植入'序种'芯片的事情。辛迪加能通过它定位、施加痛苦，甚至引发致命后果。"
他停顿了一下， "作为善意证明，我们可以立即为你取出芯片。科学院有最先进的设备，风险极低。摆脱这个枷锁，你才能拥有真正的行动自由！"
隐藏在暗处的凌戈，通过狙击镜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西斯克的表演几乎无懈可击，逻辑自洽，情感饱满。然而，凌戈捕捉到一丝不协调——西斯克眼神深处，在那份表演出来的激愤之下，隐藏着一种更冰冷的、近乎偏执的算计。以及提到“芯片”时一闪而过的、类似科学家看到稀有实验样本般的光彩。这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
苏时安无法做出答复，“我们商量一下。”
“我们设备和人手就在外面的移动医疗车里。需要的话，可以尽快进行。”
两人商量后，持保守态度。凌戈不敢让陌生人给自己做手术，苏时安不敢随便用西斯克的稳定剂。双方协商，先见一个人。
当西斯克带着那位穿着素色研究员制服、气质温和的年长女性走进临时安置点的医疗室时，苏时安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凌戈给他找来的几个小零件。
起初，苏时安并未在意。但当那位女性走进时，苏时安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她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沉淀着疲惫与哀伤的浅褐色眼睛，以及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纹路……都如此熟悉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冰冷的束缚带、注入腺体时撕裂般的剧痛、还有那个总是站在主控台前、记录数据时面无表情却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复杂神情的女研究员的脸……
苏时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身体向后缩去，撞得身后的器械托盘哐当作响。“是……是你！莉亚博士！那个实验室，那个……” 他指着莉亚，极度的惊恐和愤怒。凌戈瞬间移动到苏时安身前，眼神冰冷地看向西斯克和莉亚。
这女人停下了脚步，缓缓地点头，静静地承受这充满恨意的目光。“是的，苏时安先生。是我。我是当年‘蚀月计划’初期，那个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莉亚。”
她继续用那种平稳又满是悲伤的语调说道：“我对你，对所有在那段黑暗时期受到伤害的人，所遭受的一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些痛苦是真实的，任何道歉在它面前都苍白无力。我无法改变过去，也无法抹去你身上的伤痕。”
“但我现在站在这里，目的不再是伤害你，或是将你视为实验体。恰恰相反，我是来帮助你的。我希望教你如何掌控这份力量，而不是被它拖垮、奴役。这才是对过去那些错误真正有意义的弥补。”
接下来的几天，莉亚开始了对苏时安的“指导”。
冥想室里。
“闭上眼睛，苏时安。不要想着‘控制’或‘爆发’，只是去感受。”莉亚的声音很温柔，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尽管苏时安对她充满戒备，却也不由自主地跟随指示。“感受你的腺体，不是作为痛苦的源头，而是身体的一部分，像你的手指一样。想象你的信息素不是狂暴的洪流，而是……一缕你可以轻轻拨动的弦。”
苏时安长期习惯于信息素的被动爆发或被强制抽取，对这种精细的引导极为陌生，时常因焦躁而失败。莉亚极有耐心，一次次纠正，从不发火。
一次，她看似随意地轻声说道：“你看，当你开始学会引导它，而不是对抗它时，感觉就不同了。这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像辛迪加那样只想索取。还有一些人，他们分散在各个角落，像隐藏在阴影里的根系，默默帮助那些从类似实验室逃出来的受害者，为他们提供庇护，教他们生存下去的方法。”
苏时安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莉亚。莉亚的表情平静无波，继续指导着下一个练习步骤。
“分散在各处”、“帮助受害者”、“阴影里的根系”……这些模糊的词语，与他从老蝎和铃铛那里偶尔听到的零星传闻隐隐对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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