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生是谁呢。
国内顶尖的建筑设计师,设计院的骨干教授,国内外开展联合画展,门生若干,声名远扬。
这样一个人,七年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椿城,有人猜测大艺术家出国进修,有人猜测建筑师避世隐居,却没有人想到他在自己家的楼梯上了吊。
沈迟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苏绽,一时间欲言又止,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身就有些口拙,薄唇张开又快速抿起,好半晌都不知所措,这种时候说“节哀顺变”显得太轻,说别的又都显得太重。
他最后抬手碰了碰苏绽的眼睛,手里的人已经昏昏欲睡,挠他手指冰凉也没什么反应了,沈迟收回手,指尖凝着一点湿润的泪。
这是苏绽重逢以来第一次真正叫“疼”,跟做.爱无关,只是因为他心里疼。
沈迟在心里默算着苏绽的生日,七年前高考的时候,他还不到十八岁,现在看起来,还是一个极稚嫩的少年。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十七年,艺术界的少年天才。
回家一看,自己的爸爸死在了家里。
沈迟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他这句话揪得生疼,迟钝许久,最后将苏绽紧紧揽到自己怀里,他的右手其实一直都在痉挛,但剧痛之下力气丝毫不减。
苏绽被他抱得不舒服,轻轻地咛了一声,在睡梦里蹙了蹙眉。
沈迟没松手,心脏紧紧贴着他的,手掌越收越紧,像是要把这个人揉到骨血里才罢休。
这一天对他们而言是个转折点,沈迟说了,做过了就不能再走,所以苏绽不可能再离开他的身边。
命运兜兜转转七八年,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第二天是周六,苏绽打定主意要睡个懒觉,阳光漏进来把他晒醒的时候还在沈迟怀里学猫叫。
沈迟不轻不重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听声音已经很清醒了,“起来了,猫。”
猫挤挤眼睛,这才发现沈迟早就已经洗漱过了,是穿好了衣服又躺到床上把他抱到怀里的。
一个衣冠楚楚,一个浑身裸裸,苏绽不禁一阵脸热,扯过被子往自己身上盖盖,问:“你要出去?”
沈迟“嗯”一声,终于舍得把人放开,顺势从床边站起来,“要去见一个委托人。”
沈迟工作能力强,三年就在业界小有名气,受伤的这段日子请假在家,邮箱里的往来邮件却从来都没有断过。
前几天他拆了石膏,开始重新接手几个案子,苏绽没劝住。
苏绽刚醒,反应难免慢半拍,张了张嘴才问:“没有危险吧?”
他真是怕了嫌疑人家属了,生怕沈迟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沈迟用左手撸了撸他的头发,做过之后果然不一样了,脾气要多少有多少,温声说:“民事案件能有什么危险。”
“你自己去啊?”苏绽爬起来就要穿衣服,嘴里嘟嘟囔囔的,“我送你。”
沈迟把他套到一半的T恤拽下来放好,自己从苏绽的衣柜里翻领带,“对方的司机来接,你接着睡吧。”
他用余光看了苏绽一眼,意有所指往下看,一边说:“你现在也开不了车。”
不能当司机了,苏绽有些悻悻的挫败感,挪动着把自己包回到被子里。柔软的被子里还包裹着他们两个人共有的体温,他不由地回想起自己昨晚被沈迟紧紧拥在怀里的感觉,他又觉得餍足,露出半张脸来冲着冲着沈迟笑一笑:“喔,那我等你回来。”
衣柜里除了绿色小猫咪领带的同款就只剩下斑点狗的,沈迟不满意,索性就不戴了,将衣柜门合上就要走,转身之际却又忽然挪回来站到了床头。
苏绽莫名其妙地眨眨眼:“干嘛?”
沈迟没说话,径直弯腰低下去,拨开苏绽额前的头发吻了一口。
苏绽愣了一下,像是被他亲到什么开关似的,脸色从耳朵红到脖子,火速把头埋到被子里装死。
沈迟看着被子口那簇乱糟糟的头发笑了笑,伸手随意一揉,眼看着人把自己包得更加严实,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苏绽迷迷糊糊又睡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又到了C.joy bar里最安静的时候。
他已经睡不着了,试探着爬下床给自己穿衣服,牛仔裤磨得慌,挑挑拣拣选了一条宽松的夏裤,这天儿穿着已经有点儿冷了。
大腿根儿还是很疼,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别别扭扭扶着墙去找电梯。
楼下的确没有人,调酒师明显累坏了,吧台周围一片狼藉,打翻的酒瓶滚了一桌子,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的威士忌的味道。
苏绽宽于待人,任劳任怨地拿起工具打扫,吧台擦到一半,阿卓从外面推门进来,看见苏绽的时候明显愣了愣。
“你还能下床啊?”
这话问得他像是要被沈迟干死了一样,苏绽把手里的抹布往桌子上一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耍老板的威风:“小心我开了你!”
阿卓的性格比沈迟还要冷,听见这话只是耸耸肩,明显不信苏绽的胡言乱语,拐了个弯到卡座里顺手开了一瓶汽水喝。
苏绽的威胁毫无作用,甚至还冷了场。
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能凑过去巴结人:“怎么没回家补觉啊?”
他们这行黑白颠倒,像苏绽这样安心睡大觉的老板少之又少。
阿卓仰头灌了自己几口汽水,明显渴坏了,喝完水才淡淡地瞥了老板一眼,语气冷漠:“接小少爷。”
“小少爷”三个字熟悉而又陌生,苏绽“豁”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说林听。
近几年学习压力增大,一中两周休一次,距离苏绽把小孩儿送到学校将近半个月了,兄弟俩这还是头一次见。
苏绽撑着卡座的靠背问阿卓:“林听人呢?”
阿卓朝后面努努嘴,苏绽顺势看过去,恰好看见林听拎着书包摔摔打打地进来。
小孩儿一米八多,皮肤偏黑,肌肉发育得远超这个年龄,进来的时候上半身没穿校服,一件黑色短袖上还有铆钉的装饰。
苏绽登时就不太高兴,又顺着他的动作去看他的书包,只见拉链敞开着,露出窝成一团的校服外套,远远看着就觉得那校服不干净。
苏绽迎上去,步子迈得有点慢,手上的动作却很快,一把就将林听手里的书包抢了过来。
他用手背拍拍林听的胳膊,“这天儿你穿短袖不冷啊?”
林听不大服气地努了努嘴,似乎对苏绽有些埋怨,“你别管我。”
“啧。”看着小孩儿越过自己去找阿卓要汽水,苏绽既生气又无奈,算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弟弟,真闹起脾气来还得他自己哄着。
哄男朋友哄员工哄弟弟,他苏绽就是个哄人的命。
“嫌哥没去接你啊?”苏绽凑过去坐下,拍拍林听的肩膀,又朝着阿卓使了个眼色,“你不是最喜欢你阿卓哥了吗?”
阿卓不听苏绽这一套,冷漠地别开了视线。
林听个头很高,坐着也比苏绽高半个头,小孩儿都喜欢装酷,但紧紧抿着的嘴角和睫毛垂下来的一小片影子无一不在昭示他此刻的不爽。
别别扭扭闹了一会儿,林听才板着一张脸说:“开学的时候是哥送我去的吧?”
“是啊。”苏绽理所当然地答应。
林听咬牙切齿:“我都两个星期没你动静了,管杀不管埋吗?”
“哥你到底在忙什么!”
苏绽有些心虚,这半个月他忙着谈恋爱,的确没把弟弟放在心上,未免小孩儿心里太受伤,做哥哥的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安慰道:“昨天哥的班主任给孩子办百日宴,我路过一中的时候还给老陈打了电话,老陈说你挺好的!”
林听掀了掀眼皮,似乎对这个话题有点儿兴趣,问苏绽:“你还问什么了?”
“日常表现吧。”苏绽回忆道,“问你在学校玩没玩手机。”
这句话说完,苏绽清楚地看到眼前的林听沉默下去,他正猜测小孩儿是不是被自己这番话说感动了,正要开口安慰,却看到林听在自己面前弹跳两下,卡座直接震了震。
弟弟也炸毛:“我说老陈为什么突然闯到班里查手机!”
苏绽张张嘴,差点儿忘了学校不让带手机这件事,退后两步生怕林听跳起来炸了它,迟疑着问:“没被没收吧……”
林听恨恨盯着苏绽看,看着看着就生出了一种惋惜的情绪,比刚才说起苏绽不管他更为气氛。
苏绽一看这表情心里就凉了半截,心里已经做好了拿出五千块钱给弟弟买手机的打算。
林听正打算抓住机会敲他哥一笔狠的,谁知刚要开口,就听见阿卓在后面放下了手里的汽水瓶,一脸冷漠地拆他的台。
“我去接他的时候被班主任约谈了。”阿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说我不是他哥,他哥也管不了他。”
“你最好去趟学校,他犯的事儿不小。”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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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起来了,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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