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周稚琴意外地又说了很多话,沈迟都只是静静地听着,没觉得意外,也没怎么回应她。
他的思维都停在最开始的那句话上。
绽绽要带你跑啦。
想起那个恣意洒脱而又事事阳光自信的少年,他紧抿的嘴角最终化成了一丝苦笑。
家里没有药,半夜伤口发炎,沈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烧了起来,起身翻了片退烧药就水咽下,再躺回去的时候就睡意全无了。
昏昏沉沉地摸起枕头下的手机,估算了一下时间,苏绽那边大概是晚上八点钟,刚结束集训。
他抬手就在对话框里打字,猛地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在睡觉,又蹙着眉将对话框里的那行字删掉了。
头很疼,被沈国耀抽过的后背也疼,他甚至分不太清楚自己刚才到底打下了一串什么字,左右不过是问苏绽是不是真的要带自己跑。
问不问都行,左右苏绽也不会扔下他。
退烧药的药效似乎上来了,沈迟翻了个身,后背压在沙发的靠背上,在清晰的痛意中眯眼看向手机的屏幕。
蓝白色的背景屏幕,橘白色的小猫头像,显示在线的标识。
他控制不住地开始想他。
心有所感似地,对方的头像忽然晃了晃,沈迟只觉得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苏绽的消息随即弹了进来。
绽绽:喵
苏绽喜欢这样打招呼,沈迟已经习以为常,烧得昏昏欲睡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一些,眼前浮现出小孩儿趴在自己身上软喵喵叫的画面。
S:?
苏绽看见这个问号就隔着一道手机屏幕炸毛,消息一连串的发了过来。
绽绽:你在对话框里敲什么?
绽绽:我看你好几分钟了!!
绽绽:想我了直说!!
沈迟大概没有想到他这个时间对盯着聊天界面看,自己刚才的举动被发现,一时竟觉得有些头脑发热。
他坚信这是因为自己在发烧而不是因为害臊,却又口嫌体直地回复苏绽的消息。
S:想你了。
对方沉默了十几秒,之后的表情包不要钱一样地发了过来。
绽绽:【小猫开心jpg】
绽绽:【小猫爱你jpg】
绽绽:【霸道过来给我亲一口jpg】
绽绽:【可是我真的需要被亲五下jpg】
苏绽几乎搜罗了所有的小猫表情包,要么炸毛要么兴奋,每一张都让人觉得心花怒放。
沈迟在自己的表情包里翻了一圈儿,最后找出一张还算亲昵的表情包发过去,总算安抚了躁动的小猫。
他们远隔重重大陆与海洋,但心里却始终想着对方,苏绽的第六感很强烈,直觉告诉他沈迟不会轻易做出在凌晨发了消息又删掉的行为。
人生喧闹的机场里,苏绽揽着行李箱坐着,拖着下巴在手机上发了一条语音:“失眠了迟哥?”
背景音有点儿杂,但苏绽的声音一直都很软干净,贴着听筒时候的声音格外勾人。
沈迟点开语音的时候内心空旷,霎时间被苏绽清透的声音填满,一颗心都恍恍惚惚地飘动起来,他盘腿在沙发上坐起来,目光落在两间紧闭的卧室门上。
一间住着沈国耀,另一间住着周稚琴和沈雪宁。
他在这个家里连房间都没有。
想到这里,沈迟原本雀跃的心又重重地沉下来,他忽然觉得胸闷地难以呼吸,几乎要窒息在这间逼仄破败的烂尾楼里。
身下的沙发老旧,沈迟不由地攥住了最上面的一层布料,额头上冷汗频频,但手指却一时间动不了。
那些被沈国耀常年困缚的情绪在这一刻显露出一些端倪,为沈迟日后的心里状况埋下了一颗种子。
许久之后,他终于能够呼吸到一些微薄的空气,却报复性地吃了第二片退烧药。
他抓起手机,对着听筒又重复了一遍:“想你了。”
但是太晚了,这一条语音没有得到回应。
冬天的夜晚漫长得没有盼头。
沈迟前半夜只是偏执地盯着与苏绽的聊天界面,直到手机没电、关机,他才悻悻地将滚烫的机体放到枕头下面,闭上眼睛浅眠。
脸上的痕迹淡了一些,但后背的伤还是很疼,他以为这一觉会睡不好,谁知梦里反复出现苏绽发来的那些小猫表情包,耳边似乎总是有个很软的声音在说“失眠了迟哥”。
醒来时天光大亮,沈国耀宿醉未醒,沈雪宁已经热好了豆浆在喂妈妈吃饭。
沈迟很久都没睡过这么沉的觉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直到沈雪宁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放到他面前,小丫头乖巧地叫他“哥哥”。
沈迟终于回过神来。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冷,以为自己还在发烧,抬手摸了摸额头,却并不觉得烫,干脆拉过沈雪宁和她抵了一下额头,更加打消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家里这么冷?”
沈雪宁把热豆浆往他身边推了推,带着点儿兴奋地指向窗外:“下雪啦。”
沈迟这才顺势看过去。
楼外地界开阔,一楼可以清楚地看见水泥路上的一层白雪,一时间整座小城都被厚雪覆盖,属于这座城中村的逼仄与狭窄似乎也被掩盖了起来。
雪还在下,北风卷起碎雪敲击窗户,隐隐有震动着人新房外面的一层薄膜,别样的情绪又开始隐隐作祟。
“吱呀”一声,老旧的卧室门被推开,沈国耀从里面走出来。
空气随着他的走动带上了酒气,沈雪宁怕这个爹,一听见他的脚步声就快步跑开,躲在沙发靠背后面。
沈迟在沙发上坐正,视线垂下去,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豆浆看了很久,嗓子里一声“爸”终究还是没有喊出来。
沈国耀在兄妹两人面前站定,混沌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许是沈迟脸上那道红肿的痕迹。
良久,他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了,烟雾徐徐升起,将沈国耀的五官和表情全部遮盖起来。
沈迟就在这样弥漫的烟雾中看见他又伸手去掏口袋,随即扔给他一张二十块的旧纸币。
沈国耀咬着烟说:“自己出去拿点儿药,带上丫头。”
或许是沈迟昨天那番话使他产生了一些危机感,或许是宿醉之后引起了身体的不适,总之他对沈迟和沈雪宁表露出了一丝体恤的情绪,在漫天大雪中宁静而无人知晓。
路上的雪漫过脚踝。
周稚琴独自和沈国耀在家,沈迟有些不放心,出了药店就想要早点回去,奈何沈雪宁特别贪恋这点儿雪,在楼下跑得不亦乐乎。
沈迟担心她穿得太少冻感冒,把小丫头捞过来摸了摸额头,觉得汗津津了才算放心,自己在楼下掸了个石墩坐下,放任小姑娘自己去玩雪。
时不时被玩性大发的小孩儿扔个雪球过来,沈迟笑着回击。
风很凉,身上的羽绒服又不是很暖和,没过多久就被冻得发僵,沈迟没觉得冷,反而觉得后背上的伤没那么疼了。
沈雪宁跑得太急,一头栽到雪地里,扑腾两下没能爬起来,反而被埋得更深了。
沈迟忍不住笑了一声,刚要起来去扶,眼睛就被人用手蒙住了。
“谁?”他警惕地问。
覆在自己脸皮上的那双手温度很低,但指腹手心却格外细嫩,他觉得这样的感觉异常熟悉,心里闪过一个猜测,却又很快被自己否认。
不可能是苏绽。
这种否定的想法在身后的人发出一声小猫叫的时候荡然无存。
沈迟整个人僵住,比被冻僵还要严重一些。
沈雪宁已经自己从雪地里爬起来了,小雪人一边艰难地跋涉过来,一边兴冲冲地喊着“绽绽哥哥”。
沈迟自己眼睛上冰凉的手扯下来,顺势攥到自己手心里握好,看向苏绽的时候仍然满眼的难以置信。
“你怎么回来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苏绽要一直等到集训结束才能回国,算算时间还有将近两个星期。
眼前的人裹着一件白色羽绒服,身上背着双肩包,脖子被红色的格子围巾包裹住,露出清秀的下巴和漂亮阳光的一张脸。
沈迟觉得他就像那条围巾,是这皑皑白雪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苏绽看着沈迟嘴角那道伤,眼眶禁不住微微泛红,抬手抚摸上去,“呜”了声:“他又打你。”
他昨天连夜赶回来,飞了十个小时才到家,放下行李先去了一趟学校,坐在钟秀秀的椅子旁边磨了半个小时才知道沈迟请假了。
苏绽和钟秀秀都心知肚明,能让沈迟请假的,无非就是沈国耀家暴那档子事儿。
苏绽哼哼唧唧地摸沈迟的脸,小声说:“刚回来不到一个小时。”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沈迟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联想起昨天晚上苏绽给他发的那句嘈杂语音,再加上那一连串的小猫表情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昨晚他已经在机场了。
被忽视很久的沈雪宁抱着两个哥哥不满地晃了晃,站着比跑起来要冷,她又忍不住把脑袋埋到沈迟怀里。
沈迟弯腰安抚了一下妹妹,直起身子来的时候忽然一顿。
苏绽趁人不备,在沈迟的嘴角亲了一口,附在他耳边说:“迟哥,生日快乐!”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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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2016年1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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