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摆脱了撒娇买痴的巫尚,姚珍珍怀揣着从师弟那里取来的灵药,本想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再试。
谁想到她刚推开房门,甲板四面各执其事的弟子们仿佛约好了一般,几乎是同时停下了手中的事,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她身上。
青天白日的,姚珍珍感觉自己被他们看得浑身发毛——不论前世今生,她都是很惯于受人瞩目的,但这次情况实在不同。
姚珍珍自认对他人情绪不算多么敏感,但她依然从这些目光中察觉到了异常。
怜悯、惋惜……许多从来与她无缘的情绪如此鲜明的出现在这些弟子的眼中。
……什么情况?她怀着满脑子疑惑,硬着头皮穿过一众人群,越走越快,险些当着众人面运起身法遁走。
房门虚掩着,姚珍珍逃难般推开门,一步跨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里面除了陆哲,还有其他人。
陈谦正抱着剑靠在窗边,听见推门声转过头来,看见是姚珍珍,眼睛顿时一亮。
但在他开口之前,屋内多出来的另外一人先开了口。
“白姑娘,”坐在桌前的女子站了起来,姚珍珍目光在她腰间悬挂的朱红令牌上一扫而过,“幸会,我是剑宗清照峰的弟子,邱语兰。”
姚珍珍认出了她,是昨夜她多关注了一眼的那个女修,感知敏锐,天赋不错。但她暂时还没弄清这位师妹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因此只是谨慎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幸会,我是白郁湄。”姚珍珍说。
邱语兰似乎也有些紧张,她抬起手捞了一把鬓边发丝,局促不安的抿了一下嘴唇,再次开口道:
“白姑娘,我这次来,是来邀请你的。”
“陈师兄说你剑法造诣极深,我……你想不想加入剑宗?”
“我的师父是清照峰的峰主,若你愿意,我可为你引荐。”
女子的语速逐渐加快,姚珍珍的眉头却放松下来。
“姑娘好意,我心领了,”她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奈,死而复生不过两日,她已经接到两份来自剑宗的邀请函了,“我已有师承,也暂时不打算脱离陆氏。”
她转过身看向一边抬头研究屋顶花纹的陈谦:“陈公子,当日我是如何拒绝羽、林师兄的,你也在场。”
“白姑娘,你再考虑一下吧!”那女修忽然提高了声音,“这陆氏……这陆哲实在不是良人!我师父也是女子,门内弟子也都很友善……”
“……啊?”姚珍珍疑惑地发出一个单音,她实在不明白只是取药这么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自己这个有点呆的便宜丈夫怎么就突然“不是良人”了。
“你和他们说什么了?”她挑起一边眉毛,问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缩在榻上的陆哲。
陆哲听到声音,也只是抖了一下,不敢回话。
倒是那女修,再度向前了一步。
“白姑娘,你是有造化的女子,不该如此作践自己!”她伸手就想来握住姚珍珍的手,但被姚珍珍轻巧的躲开了。
“我如何作践自己了?”姚珍珍此刻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邱语兰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一愣,“白姑娘,你可知,陆哲另有一位道侣?我们修士并不遵循凡人的婚姻关系,唯有立誓交心的道侣才是唯一的……你如此年轻,实在不该与此种三心二意之人蹉跎纠缠。”
“……?”姚珍珍扭过头看向一边越发瑟缩的陆哲,缓缓挑起一边的眉毛,“我当然……知道他有道侣。”
“那你还……?”邱语兰瞪大了双眼,“为了这样的人,值得吗?”
一边的陈谦也跟着如捣蒜般点着头。
好问题,姚珍珍心想,我也觉得不太值得。可这个问题该问的人不是她姚珍珍,而是正在内府修养的那位白郁湄,她只能模糊的回答了一句:
“……或许吧。”
“……”
姚珍珍眼看着这个师妹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惋惜之色。
“你……唉!”最终,她发出一声怒其不争的长叹,愤然转身拂袖离去。
陈谦追着这位同门的脚步也离开了,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姚珍珍,只可以媚眼抛给了瞎子,姚珍珍没注意到这位师弟曲折复杂的少男心绪。
等到两人都离开,姚珍珍不紧不慢地走早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好了,都走了,”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发现里面还是昨夜的残茶,“你和白郁湄,究竟是何种关系?”
“湄娘是我的妻子!”没有了外人在,陈谦终于敢再次鼓起勇气发声,“我们本是青梅竹马,只是成年后……”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响亮,到逐渐变小。
“母亲以湄娘无父无母为由,不许我与她结契……又为我寻了姜氏女……”
“可我与湄娘情深,不忍她神伤,所以我去求了母亲,娶她为妻……”
“此次仙试,姜氏不愿离岛,也是湄娘主动提出与我随行……”
“唔。”听完他一番剖白,姚珍珍没带感情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她闭着眼睛,左手随意地把玩着一柄小巧的银色匕首。匕首没有刀鞘,寒光璀璨的锋刃轻盈的在她指尖旋转舞动,让一边看着的陆哲看得好一阵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个失手伤到湄娘的身体。
【“白姑娘,虽然我那师妹行事有些莽撞,但……”】姚珍珍垂着眼睛,在内府中传音道,【“她的话不无道理,你这个夫君,既无担当,也无能力。”】
【“此间事了,你若想另寻出路,可以再去寻她。”】
良久,一个婉转的女声通过内府传入姚珍珍耳中。
【“多谢前辈为我求来的良药,”】白郁湄的声音依然虚弱,但已比最开始的时候流畅不少,【“陆氏对我有恩,陆哲也待我真心……,我……我会考虑的。”】
说完这句,她再次停顿了良久。
【“……前辈果真是那位剑宗大师姐么?”】白郁湄忽然开口问道。
【“是,二楼客室中的并非我本人,而是一具傀儡身。”】姚珍珍也很坦然地承认了。
虽然已决定改换身份秘密前往仙试,但姚珍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很难瞒得过和自己共用一具身体的白郁湄的,便索性不再掩饰。
【“白姑娘,此去昭华城,我需要借你的身体一用,”】在陆哲心惊胆战的目光中,姚珍珍将手中短匕向上一抛,空中银光一闪,【“作为交换,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可还有其他愿望?只要不违天理,我一定尽力为你达成。”】
“叮——”一声轻响,女子两指稳稳地夹住了落下的匕首前端。
【“……前辈,你救了我和夫君的性命,我理应回报,可我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如今伤重难愈,此次仙试恐怕难有发挥。可我自幼习琴,也一直仰慕浣金仙试历届文试里那位,唯一一个以琴艺夺魁的文试魁首。本以为此次仙试若能取得一定成绩,便能有幸得见这位琴首的真容,可我如今状况实在难以支撑……”】
姚珍珍闻言,轻轻挑了挑眉:【“你是说淼淼?”】
【“是,前辈,我希望您能为我安排一次与姚淼淼仙子的私人会面,我有许多疑惑希望向她请教。”】
这个要求倒是出乎了姚珍珍的意料,但对她来说却并不难实现。
【“好,我答应你。”】姚珍珍在心中说,【“仙试结束前,我会想办法让你们见一次。”】
【“如此,便多谢前辈。灵药效力未尽,我还需再次修养,一路还仰赖前辈照拂。”】
白郁湄的灵体再度陷入沉眠,姚珍珍也终于抬头,望向坐在一边神色惴惴的陆哲。
“好了,不必畏惧,这是你二人私事,我不会强行干涉,”她摆了摆手,“只是南陆风气与海外不同,你与白姑娘的关系,不必再多宣扬。”
“是,是,前辈说的是,我以后再不多嘴了。”
***
接下来的几日旅途倒是一切顺遂。
巫尚的病在中途发作了两次,但都不算严重,姚珍珍去探望后就有所好转,没有再用上那瓶古怪的药。
姚珍珍也逐渐习惯了被船上弟子以痛惜的眼神注目了。
陈谦倒还是不死心,几次想来劝说和献殷勤,但是都很快被林羽觞带走了。
就这样在云海中航行了几日,终于在某日傍晚时,云舟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昭华城。
这座位于仲平洲西部的城池是整个南陆六洲最繁华的交通枢纽之一。因为位处六洲中心,又毗邻云海,昭华城有着极其繁华的云舟港口。
其中每日船只往来不绝,远远望去如漫天流星落下,也因此有人将此港称作星落港。
姚珍珍一群人便在此处下了船。
虽然同行时日不长,但拜巫尚所扮演的“姚珍珍”所赐,船上弟子倒是都认识了这个出身海外但身手不凡的“白姑娘”,临别时纷纷过来与二人道别。
将依依不舍的陈谦打发走,又让陆哲先去寻一落脚处,姚珍珍看向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另一个高大青年。
她招了招手,林羽觞乖顺的走近了,低下头。
“无需担心我,”她拍拍师弟的肩膀,“昭华城如今鱼龙混杂,阿尚那边,还需要辛苦你。”
林羽觞点点头,低头深深凝视姚珍珍的脸,仿佛要将这张与过去不同的陌生面孔牢牢地刻入记忆里。
“师姐,这个给你,”他递过来一个锦袋,"巫公子做的,他说若是有需要,可以以此为信物,前往墨展宗求助。"
姚珍珍接过锦袋,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支玉质的白梅钗——和她曾经收到的那支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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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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