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了。”
女生的声音响起，温槿睁开眼睛，对着窗外的景色短暂的怔愣了一秒。
“谢谢。”他起身站到过道里，拉着行李箱准备下车。
“可以加个微信吗？”女生眼巴巴地望着他，“你很……帅。”
温槿笑了笑：“不了，有男……”
他猛地收住话头。
女生很明显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迟疑着朝他招招手：“那，拜拜？”
温槿没再说话，下了车。
回家的想法不是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
自从人渣一声不吭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他就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想回来看看。
这里有他像灾难一般的童年，但也有着母亲的坟墓。
长途跋涉实在是很磨炼人的体质，温槿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感觉浑身都酸疼的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怎么跑掉的，也许是坐大巴，也许是逃票上了火车。
但他那时绝对没有想过，某一天他还会再次回到这片留给他一生阴影的土地。
温槿在家门口站定了半晌，终于把钥匙插进孔里，推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腐朽的气味。
他皱了皱眉，打开客厅的灯。角落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不管是柜子，还是桌子，甚至是沙发上都铺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
对于一个洁癖患者来说，实在是有点难受。
温槿深呼吸了两次，从包里翻出一个口罩戴上，然后关上了家门。
要彻底收拾干净恐怕很麻烦，他只能选择性忽视掉那些脏的要命的地方，径直走向以前自己的卧室。
说实话，这个家除了太久没人居住有点不太干净以外，和几年前他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以前他和人渣一起住的时候也是冷冷清清的，几乎没什么生物生活的气息。
但他的房间变得一团糟。
抽屉里的东西被随意扔到地上，床单被掀了半截儿起来，四周零零碎碎的都是他桌面上的书和笔。
他小时候的书包里的东西也全被翻了出来，散落一地。
还有那些，被写满了污言秽语的纸条。
它们曾经藏在他的课桌里，他的校服里，他的书包里。现在它们被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温槿才发现它们是多么的恶浊。
他拧着眉，从背后的包里抽了张纸出来，捏着那些纸条的边边角角扔到了一旁。
温槿靠在衣柜上休息了片刻，随后走进主卧，翻了翻抽屉。
也不知道到底在哪。
温槿只能凭着自己微弱的记忆，在家里努力寻找那个小小的盒子。
终于，他在衣柜最深处摸到了一个丝绸触感的，坚硬的方块形物体。
温槿踏进墓园，走向最角落里隐蔽的一块墓碑。
“妈。”
他低声说。
沉默片刻，他跪坐在地上，伸手抚摸着那块冰冷的墓碑。
“对不起。这句替他说。”
温槿收回手，把戒指盒打开，放在了墓碑下。
钻戒闪着蓝金色的光，有点晃眼。
“我也爱你。”
母亲过世后，他只来看过她一次，这是第二次。
而那另外一次，大概就是他懵懵懂懂地撞破人渣秘密的时候。
温槿没有再想下去，他把手中的一大束木槿花摆在坟墓前，最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离开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妈的，回家还得收拾那片烂摊子。
用完了一整包酒精湿巾，擦干净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后，他瘫在沙发里不想动了。
洗衣机“嗡嗡”地工作着，里面是他床上的四件套和沙发上的毛毯。
虽然关了门，但还是有点吵。
温槿从来不喜欢开电视，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声音，他只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但也不能让大脑休息下来。
要保持这个状态还是有点不太容易的。
他现在不是在想母亲，就是在想时遥，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转移注意力。
这个时候他居然有点想念人渣了。
至少他还在这个家里的时候，他只能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只要□□受到了难以抵御的伤害，那痛苦的就不再是心脏。
“你要回家吗？”猴子抱着一摞书，艰难地把它们放到书桌上，“宿舍二十号就不让住了。”
时遥在帮他整理书桌的间隙随口回答：“不回。”
猴子边收拾东西边问：“那你在这一个人过年？也太孤单了吧。”
“管我干什么，”时遥把他的书包扔过去，“先管好你自己。”
“哦。”猴子接过书包，磨磨蹭蹭地把书装了进去。
“干嘛，不舍得走了？”时遥乐了，“你再慢点要赶不上火车了。”
猴子把他赶出宿舍，慌慌张张地拎着包跑了。
时遥已经记不清他上次在家过年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从家里跑出来的那年开始，也许更早。
从他念高中开始，跟家里的联系就少之又少。
临近期末的一整个月他都是在猴子宿舍住的，连带着跟他的舍友们都混熟了，但交流不多，也就只是达到了可以互发节日祝福的程度。
时遥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思考着这个年该怎么过。
他以前从来不过年，连生日也不过，什么节日他都不太在意，活着的意义好像只剩下了得过且过。
但今年他突然想好好地过个年，为明年许下什么愿望。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自己沉默的愤怒中，向丢下他一个人的男朋友证明，没有他，自己的生活也能过得很好。
但其实不是，他过得一团糟，期末考也没怎么发挥好。
猴子的情况更不容乐观，据他所说是回家会被揍到六亲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时遥听的时候笑了好半天，心底又有点隐隐的羡慕，猴子虽然话是那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哪怕放假没有生活费，也每天都期盼着能快点回家。
被亲人在乎的感受大概是真的很好。
家里冷冷清清，墙壁是暖暖的鹅黄色，但依然显得很寂寞。
他在玄关放下钥匙，换好鞋，忍不住想，温槿是不是也会这样。
明明说着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但还是会在某一个瞬间觉得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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