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8

不是不多,是基本上没有几个。

俗话说‘散文家写不了长篇小说,诗人写不好叙事散文’,主要就是因为这两种文学体裁对于作家的核心能力要求是完全错位的。

道理就像短跑运动员跑不好马拉松,并非是因为跑步能力差,而是因为短跑需要‘爆发’,长跑需要‘耐力’一样。

比如说著名作家汪曾祺,他的散文《昆明的雨》对于生活细节的诗意可谓描写到了极致,一勺豆腐脑、一碟菌子都能写出人间烟火气。

但他写的《受戒》,虽然体裁上能够归类为小说,本质上仍是‘散文’——没有任何复杂的情节冲突,也没有小说这种文学体裁传统意义上所应该具有的‘叙事’成分。

每个作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写作舒适区,这并非短板,而是优势适配,为了能够让资源更好地用在刀刃上。

但夏薄阳却认为一个好的作家就应该什么文学体裁都能自如地进行驾驭。

临简雾也无法对此多说些什么,因为夏薄阳对自己的要求同样严苛。

大夏天三十多度穿棉袄拍一整天。

大冬天将近零度在海边拍连衣裙。

不停地换衣服换动作,纯拍照,一天下来几乎没有坐下来休息的时候,能拍个几百套。

一个月休息不到四天还告诉妹妹自己一个月只拍七八天,工作清闲,一有机会就跑回老家去探望妹妹。

夏薄阳非常努力地赚钱,因为只有这样,哪怕程馥将来有一天因为作家本性的游手好闲或性格古怪找不到工作,她也能养她妹妹一辈子。

期间夏薄阳也被受邀过拍摄一些网剧和小成本电影,评价也都很好。

只看夏薄阳本人的演技,即使不特意说台词,也能激发观众们的兴趣并自然而然地令台下的观众向前倾身。

就最近这些年而言,临简雾还没在国内见过像夏薄阳这样的演员呢。

看到那些画面的临简雾,有时候无法不在内心去想:【我现在看到的人真的是夏薄阳吗?这个人的身体里面是不是有别的人在进行操控呢?】

夏薄阳有很多机会在模特和演员这个领域继续深耕下去,但夏薄阳都拒绝了——把时间都花费在拍摄上,和妹妹在一起的时间可就太少了。

临简雾记得去年清明节夏薄阳请她吃饭,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程馥。

夏薄阳没怎么跟她说话。

因为程馥心情不是很好,夏薄阳都只顾着在房间里安慰程馥。

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很差,临简雾把她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大意来说,程馥就是认为自己写的东西是废纸、是垃圾、是狗屎,自己就是个垃圾桶、是滚粪球的那个屎壳郎、是史无前例的那种造粪机,在写作上真的没有任何天赋,希望姐姐不要再对自己在这方面抱有任何期待,再那样写下去,她真的要精神崩溃了。

然后夏薄阳闻声安抚,告诉程馥不要想太多,让程馥先把注意力放在高考上,写作的事以后再说。

夏薄阳是真的觉得程馥能够成为这世上最伟大的作家,连带着对于拒绝承认这一点的程馥本人都颇感受伤。

临简雾就是用这台相机拍下的那个瞬间,她左手托住机身右手握住手柄,‘咔嚓’一声,按下快门,夏薄阳眼里的那份伤痛恍若昨日。

虽然拍出来很好看,但说实话,她个人是不太想拍摄这种类型的。

痛苦被深深压抑进潜意识的冰山,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在那张照片里,夏薄阳分明是以全身在呐喊着所有人都要注视着她,也只能注视着她,陪同她一起感受悲伤。

也许在那一刻,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夏薄阳更加耀眼夺目的存在了。

那时候她真的很羡慕程馥。

由此产生了一种‘如果我在竭尽全力之后感觉到人生失败,夏薄阳也会那样安慰我,为我感到难过吗?’的想法。

明明小时候第一次看《汤姆索亚历险记》,就只觉得汤姆幻想自己死后姨妈会痛心是多么自作多情。

但她从那一刻起,面对夏薄阳偶尔担忧的眼神就是会有种隐秘的沾沾自喜,以此证明夏薄阳并不是对她毫无爱意。

所以她也能理解程馥为什么自残,听起来有点像是烂俗虐文的套路,不过这世上确实不缺那种非要靠自残才能实现自我道德高地睥睨的人,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很多战场上的士兵在死前都会产生一种豪迈悲壮的幸福感。

这么一回忆,临简雾对待程馥的态度又柔软了几分。

夏薄阳没了,程馥竟然会为此去自残,程馥对于夏薄阳的依恋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不得不说确实姐妹情深。

程馥的自残行为,说句不得体的,某种程度上在临简雾这边算是加分项。

当然,她后面肯定要看紧程馥,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程馥给她做的人工呼吸……

下班的时候临简雾特地给程馥带了蛋糕。香草海绵配树莓慕斯和草莓奶油,夏薄阳说过,程馥会喜欢这个。

不过在她来之前,医院的病房里早就坐着了一个人。

那个连程馥同班同学都不是,只是一个学校的学生。

刘佳,是叫这个名字吧?

这傻孩子听说程馥生病住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午请假就跑过来探病了。

说好的高三学习任务重呢?

不仅是人过来,大包小包带的东西还不少,一堆的卷子和笔记都是整理好的,程馥要做的题也是提前筛选过的。

更重要的是刘佳也带了蛋糕过来,临简雾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机智,进病房之前懂得看清楚里面什么情况,才有机会在程馥她们看到之前从房间里退出来,把蛋糕连盒子直接扔到走廊的垃圾桶里。

没有被看笑话。

临简雾搞不懂这两人的关系怎么一下子就那么好了。

对方走的时候还挺一本正经的:

“姐姐,虽然程馥没说实话,藏得也很好,但是我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伤口,她没有生病,她是自残才被送进的医院,不然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换季流感住院住三天。”

“自残是不对的,但要是可以,谁想要自残呢?”

“你不要怪程馥,这个她控制不住的。我也知道你一个人养家很辛苦,工作很忙,没那么多时间,但是再辛苦再忙,也不能把妹妹一个人丢在一边自生自灭啊。”

“高三半路上转学过来,面对陌生的学习环境,一个人是很无助的,程馥对自己的学习成绩要求又很高,学习压力是很大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程馥这种住院都不忘记学习的人,她是我到目前为止见过最懂得体谅家长的同龄人了。”

还姐姐?她什么时候允许这小孩这么叫她了?!

临简雾面无表情地送走刘佳。

第二天第三天刘佳倒是没再过来了,但程馥一直低头玩手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程馥是在和谁聊天。

这情绪价值提供的还真够足的。

等到临简雾出院后,周六周日,刘佳又是照常过来,那题目简直是一题一题掰碎了讲给程馥听,生怕程馥有哪个细节听不懂。

刘佳也不再满足于只教程馥数学,只要程馥学习上有问题,她都会帮程馥搞清楚。

因为程馥,刘佳还被迫拿起了从高一第二学期就再也没拿起来的地理课本,讲题时随手画的季风洋流图比程馥熟练不知道多少倍。

抛去刘佳那种以为是的认知之外,临简雾真心觉得程馥的运气好,竟然能捡到这样的人当朋友。

程馥也不是完全任由刘佳付出。

学习上面她出不了什么力,别的方面倒是可以小小努力一把。

于是,临简雾就发现程馥开始看一些乒乓球的教学视频,接着买了成套的二手乒乓球拍,时不时在客厅练习空挥。

临简雾看程馥那股子热情劲儿,忍不住说:“你以前有打过乒乓球?”

“没打过,但刘佳也不需要我很会,我打的好一点,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并不是完全没有回报就行了。”

程馥说完就戴上耳机不理临简雾了。

话是这么说,又是一周周日,程馥还是约了临简雾打乒乓球,刘佳这周日上午有以前初中的朋友约着一起出去玩,没办法来教她。

小区建设的公共乒乓球台在室内,不早点去,后面就很难排队了。

临简雾很想拒绝:“我教你数学,你怕我说你笨,乒乓球你就不怕了?”

“这是两码事。”

“哪里两码事了?”

“乒乓球总归是一项体育运动,运动不好,不是多么可耻的事。”

“但你之前不是还拿游戏玩的菜作类比吗?”

“游戏玩的菜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数学不好就是可耻的事吗?”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打?”程馥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半眯,露出危险的信号,“你该不会是不会打吧?说起来,姐姐以前也没和我说过你会打乒乓球来着……”

这下子临简雾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

换衣服下楼前,临简雾看了好几个短片教程,特别恶补了一下新手乒乓球赢球的相关诀窍。

只能靠发球了。

首先是临简雾发球。她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左手将球扔在球台上让球在掌心处弹跳,试探性地找了找感觉,接着右手持拍靠近脑袋,击球的瞬间,对面很容易看不见球。

因为球被她的脑袋挡住了。

遮挡、合力、斜抛、假抛、台内……靠这几手下来,临简雾基本上能够稳吃发球分,而程馥因为总是发球失分,后面连自己发球都能不过网给临简雾送分。

“我赢了。”临简雾傲慢地说。

“你这乒乓球打的太脏了。”程馥摇了摇头道。

姐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居然会和临简雾这种人谈恋爱,公共场合这么打,到底是要有多厚的脸皮啊。

但程馥还是跟临简雾继续打了下去。

最后回应临简雾的是乒乓球被用力击打,飞出场馆外,然后落在地面上不断的弹跳声。

临简雾跑过去捡球。

乒乓球台那一端的程馥,打飞一球后,左手手背便狠狠地抹了下下巴,那种聚精会神的模样,好像她不是在甩落手上的汗水,而是鲜血!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以可变水平线那样铺设在程馥脚边的阴影,那些‘鲜血’似乎未及地就原模原样地蒸发,一丝水汽都不曾在空气当中留下。

临简雾闻到了血腥味。

那种久久停留在内心所谓安稳的情感具体是指什么呢?

临简雾难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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