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简雾睡不着,侧着身看了好几遍房门方向,觉得口渴,就打算起来喝点水。
岂料门一打开,正好撞见程馥。
“我起床喝水。”
“我起床喝水。”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还真是凑巧。
两个人同时走到饮水机旁。
“你先倒吧?”
“不了不了,你先来的。”
临简雾推辞不过先倒了水,但要不是程馥眼疾手快搭了把手,杯子怕不是要直接脱手砸地上去了。
她没想到会那么烫,不,应该说她都不知道自己接的是热水。
注意力再怎么不集中也该有个限度!
“谢谢。”临简雾的声音淡淡的,她力图将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小。
“不用谢。”程馥的回答同样也很淡。
喝完。
两人各自回房。
临简雾躺到床上,更加睡不着了。这么睡起来,忽然就有种夏薄阳就躺在身边,触手可及的感觉。
这段时间,其实她做过有关夏薄阳的很多梦。
梦里多数是由同居生活加工出来的场景,一起聊天、打游戏,有时候夏薄阳会给她念书或者给她当画画的模特,无论哪种情形,都会因为她吻夏薄阳而被打断,接着夏薄阳的脸就会变成程馥的脸,梦境温馨一转恐怖。
临简雾告诉自己,这是夏薄阳死了,她情感上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所以没事。
也不是每个梦都会梦见程馥。
可是如果不是程馥让她惊醒,她迟早有一天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话又说回来,人为什么非要分清楚梦境与现实呢?
半睡半醒中,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银色叉状闪电像倒挂树枝那般撕开天幕,雷声层层叠叠滚过城市上空,恍若千军万马踏过屋顶,顷刻间整座楼都在风雨中飘摇。
临简雾能清晰看见把玻璃窗砸得噼啪作响的那些半透明雨滴,它们在瞬间的白昼里像无数银蝶惊飞,最后只剩眼睛还残留着刚才的亮影:一片乱纷纷的银白在灰黑的雨与云中逐渐销声匿迹,像蝶尾扫过水面所留下的滑痕。
她才有期盼,期盼闪电再亮一次,好再看一眼那蝶痕,然而等闪电真的再亮起,随后仿佛在耳边炸响的惊雷立即吓得她本能地赶紧缩回被子,再也不敢抬头。
打雷好可怕!
另一边房间的程馥也没睡。
夜把天揉成浸墨的绸,只剩街角浮着几团暖黄色的雾。忽然一道闪电劈下来,光瀑顺着云层往下淌,雨丝瞬间成了空中悬浮的碎钻,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坠进了轻轻颤抖的风里,倾盆而下。
程馥最初的记忆,用那难以想象的影像烦恼自己的记忆,就是从这样的画面开始的。
那时站在她旁边的人,分不清是养父、养母还是邻居家的谁谁谁。
季节也不分明。
暴雨倾盆,雨滴大肆砸着雨伞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她跟着一个搞不清楚身份也分不清楚性别的人,沿着马路牙子向家里走去。
大人迎面遇见了相熟的朋友,相谈甚欢的同时忘记了她的存在,渐渐加快了脚步,大人和小孩子的步伐跨度相差太多,她再怎么想要跟上去,也跟不上。
雨伞从她的头上远离,雨滴沉重地砸得她睁不开眼——她的呼喊全被雨声盖过去了。
之后的影像,她多次回忆、加强、集中,在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偶有抬头的一瞬,那有限的视野中,只有那‘从前方走过来的人’的样子带有不合理的精确。
从前方走过来的是个**岁的小女孩,撑着把塌陷了一角的破旧雨伞,一个大的有点不像话的书包背在身后,有一张红扑扑的脸颊和一双有神的眼睛,双脚踩着水坑飞奔了过来。
那是姐姐。
第一次受到肯定。
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第一次和人拥抱。
第一次……有限的人生中有太多第一次来自于姐姐。
姐姐牵着她的手,望着那只手,她第一次产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倾慕。
之所以知道是倾慕,不外乎是在写《我有一个梦想》的作文时,有所发育的大脑冒出了‘我的梦想就是永远和姐姐在一起’的想法。
产生这种念头最开始的原因也许就是因为那个雨夜,不过,绝非仅仅如此——单纯若只是倾慕,人是不会想要参与其中。
程馥喜欢打雷的下雨天。
起初这仅仅是一种负面经历的条件反射,但后来,一遇到打雷,大脑就自动关联‘姐姐冒着大雨来找她的场景’,这种记忆被一遍遍地描绘深刻后,雷鸣乍惊留在内心深处的恐惧,甚至成了一种值得纪念的东西,会让她发自内心感到雀跃不已。
“咚咚咚。”是敲门声。
雷声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临简雾越睡越怕,只好抱着一只fufu来找这房子里唯一的一个活人——程馥。
程馥门一开,临简雾赶紧说:“外面又闪电又打雷的,你肯定怕的睡不着吧?我是来陪你的。”
程馥差点就要开始啧啧摇头了。
瞧瞧,这说谎说的真是把人当傻子,但凡对她有点了解也应该知道她根本不会怕这种东西,真怕的人明明另有其人,不过这临简雾也真是的,怕鬼就算了,还怕打雷?
临简雾这样的也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成年人?!
还有,但凡临简雾不要随着窗外电闪雷鸣的节奏吓得身体打摆,她也打算捏着鼻子信了!可惜……
程馥抱着双臂说:“那你进来跟我一起睡呗。”
临简雾悚然一惊:“你不是对我没意思吗?”
说完临简雾就意识到了不对。
程馥这是在说反话,比如说‘你可真聪明’,可能实际上是在说对方做了傻事。这时候语气和上下文很重要。
程馥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笃定了她会觉得程馥会趁此机会对她做些什么,主动退缩。
临简雾假装听不懂,往前一步,身子一侧,就绕过程馥进来,爬上了床。
“这一半是我的,这一半是你。”临简雾手肘压着床中线,指着两边区域,向程馥申明楚河汉界。
程馥把临简雾怀里的fufu抢过来,驱赶临简雾:“这是我姐的床,你不能在上面睡。”
‘轰隆’一声雷响弄的整个房间都有些晃动,临简雾赶紧趴在床上,把自己完全蜷缩进被子里。
程馥只能伸手抓她:“出来!快点给我从床上下来!”
不然我就杀了你……
“你让我一起睡的!”临简雾死死抓住被子的两个角,两条腿也夹得很紧,“我不出去,也不打算从这床上下来。”
然后临简雾感觉床向一侧稍稍倾斜,探出头一看,程馥正在抬床。
程馥这小胳膊小腿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一张实木的双人床,居然还真被程馥抬起来了一点。
程馥的睡衣扣子扣的不是很紧实,挽起袖子低头用力时,领口的几颗扣子都迸开,胸部几乎一览无余地完全展露在临简雾的视野当中。
一段时间里,临简雾的目光都在程馥领口到胸部那一块逡巡。
就像是第一次看见女孩子的胸那样,充满了惊讶与好奇。
即使是程馥,也被临简雾看的有些面上发热,连忙松开手:“行!那就都别睡了!”
程馥披了件外套坐到书桌前,稍微梳理了一下晚上临简雾给她讲的那些知识点,就找了一些有关的典型题开始做。
临简雾则是爬下床关灯。
程馥尽力忽视临简雾的存在,台灯光亮调到最大,笔尖落在纸上以及不时起身的拖曳椅子的声响都故意弄的很大,很是吵人。
临简雾抱怨了两句,程馥权当没听到,注意力全在面前的这道题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会更好上,结果一下子太过投入,连自己什么时候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都不知道。
临简雾倒是很难得的脑袋一沾枕头,立即就睡意袭来,睡了个好觉。
一觉醒来,天色还很早,但这几个小时的安眠带来的却是不一般的神清气爽,整个人瞬间感觉年轻了好几岁。
是啊,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像昨晚那样一次中途醒来都没有过。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已经没有闪电也不打雷了。
看见程馥趴在书桌上睡,她长手一捞,就把人抱回了床上,再拉上被子盖好。
只是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转头一看,程馥还在睡。
她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早餐,热了杯牛奶,吃完喝完,一看,程馥依旧没醒。
快七点了,临简雾犹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叫醒程馥。
犹豫了再犹豫,临简雾忽然注意到程馥的睡梦呓语:“……姐姐。”
姐姐是,夏薄阳……
夏薄阳啊……
当看到程馥无意中用舌头稍微舔了舔嘴唇时,临简雾喉咙里就像吞了团火一样。
她想起。
夏薄阳嘴唇的味道。
那种弥漫在嘴里的甜味儿……仿佛这世上没有再比那更甜的味道了。
……□□焚烧着心脏。
哪怕现在没有照镜子,临简雾对自己目前的状态也心知肚明:即便已经吃过了早餐,此时此刻她的眼里也一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饥饿。
躺在床上的程馥愈是平静,似乎与这一切无关。
临简雾就越深陷于和夏薄阳的回忆,无法自拔。
终于,她一只手盖住程馥的大半张脸,继而在那唇上落下清浅一吻——难道只要和夏薄阳相像,是谁都无所谓吗?
“……姐姐。”
程馥再度响起的梦话给予了临简雾答案。
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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