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则绍一看到就开始揣摩临简雾发这条消息背后有什么言外之意：是最近在公司看到小孩子了有些好奇？还是说打算带小孩子来上班？前阵子他有看见临简雾在午休的时候做高中数学卷子来着，问就是说辅导亲戚家的小孩。
总归不会是无缘无故这么问的。
本来这事儿最好是问人事，这公司虽然是他老东家，但很多事也不是这两三个月就能全部了解透的……
短暂思考过后，郑则绍这么敲了字过去：“可以的，虽然互联网公司工作加班是常态，但股东们都很体谅员工，董事长很早的时候就说过了，如果是寒暑假或者特殊时期，部门ｌｅａｄｅｒ们可以酌情允许员工带孩子来上班，不过最好年龄不要太小，太闹腾的话，很容易影响自己和他人工作。”
“所以能带是吧？”临简雾有点不放心，还是确认了一遍。
刚打了‘应该是’三个字，在发出去之前，郑则绍把‘应该’删掉，就发出了一个‘是’。
程序组这边现下都是他在管，小孩子过来只要不四处乱跑，惹祸太多，不管发生什么，他还是能兜得住的。别的部门多少也愿意卖他这个面子。要是因此能让临简雾欠他一个人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临简雾打算带着程馥一起去上班。
程馥当然是不同意的。
这哪能同意啊？真把她当小孩啊？
“饿着肚子画画能画的好吗？”临简雾问道。
程馥连着点头：“好像可以看到有些不在的人的眼神。”
说的这房子好像以前死过人似的。
“你那是被饿得头晕眼花产生的幻觉吧？”
程馥稍加思考：“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临简雾不再接话，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你跟我一起去上班，我给你找个空着的工位，你就在那坐着画，然后到了该吃饭的点，我叫你。”
程馥真心不想动，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就是中午吃饭嘛，我吃就是了。”
但临简雾拒绝：“你这人说话已经没有任何信用了，我说你去你就去。”
到了第二天，临简雾猜想程馥肯定要搞点什么事弄得去不了，她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实在不行就动手，直接把程馥打晕了绑到车上再说。
但直到快出门的时候，程馥都很安静，被临简雾叫过来问今天要穿的裙子，她也只是坐在一边很安静地看书。
临简雾蹲下身子伸长脖子往她书封面瞟了一眼，但程馥迅速合上书，两只手的手掌把书名都盖住了。
“这件怎么样？”临简雾站起来，捏着袖口原地转了一圈。
真丝雪纺材质和粉色渐变设计，领口和裙边都有蕾丝花边点缀，搭配白色的绑带凉鞋和浅色手提包，与人交相辉映。
少女感十足。
这人到底是去上班，还是去郊游啊？
程馥也不回答，而是直接反问：“老妪何故惺惺作态？”
我要杀了你！
车子一路往东，开去了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
这里由四条城市主干道围合而成，全是３００到６００米不等的摩天大厦，大型工业园一个接着一个，路上少见闲逛的行人，地面光洁看不见一片纸屑，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后，程馥看见天上那一片又一片的湛蓝在一幢摩天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懒懒地泛着金色的日光。
“到了。”临简雾进去后，还兜兜转转了好几分钟，才找到停车位。
停车场里停满了各种偶像剧里才有的奢华名车，临简雾的车在里面算不得特别出奇。
大厅的走道是镜子般的大理石，上面铺着刺眼的红地毯，高高的天花板上是经过精心打磨的复古水晶灯，前台女职员应对得体的笑容掩映在精巧的艺术品背后，那种空旷又忧郁的气质让这里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办公楼，更像是一个高级酒店。
临简雾领着程馥到电梯口。
大厦楼高，各个部门员工加起来七千余人，平时上下班高峰时段，即使有多部电梯，还是会很挤，但因为游戏部门的上下班时间几乎是和其他部门完全错开的，临简雾每回上下班都不用怎么等。
办公区可以人脸识别进入，但临简雾还是刷了卡。
临简雾的办公桌在这一众透明亚克力隔板办公桌里尤其特别，显眼的不得了。
桌面上首先就是一台黑金配色的超级水冷３６核心工作站，上面照例摆满手办，开机音乐是《星球大战》的ｂｇｍ帝国进行曲，音量大的程馥初始都吓了一大跳，感觉距离最远的那间办公室里的人都能听到，然后鼠标和键盘都是电竞的，和《ｅｖａ》联名，零号机外观设计下能发出闪瞎狗眼的光。
把隔壁桌子上的十几本轻小说和漫画清空，放上一盒纸巾，临简雾把椅子从下面拉出来：“你坐这儿画吧。”
周边工位上不是完全没有人，但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缘故，顶多有人往这边多看了两眼，随后就收回了目光，连问一句程馥这是什么情况的人都没有。
临简雾当然也没有向别人介绍程馥的意思。
最后还是郑则绍来的时候主动向程馥打了招呼：“哦，你就是临简雾亲戚家的小孩吗？欢迎过来玩，我是她上司，幸会幸会。”
程馥倒没想过临简雾会向公司里的人这么介绍她，亲戚家的小孩吗？真有意思。
她笑的很甜：“叔叔好。”
一声‘叔叔’把郑则绍三魂惊掉了七魄，他脑门有点冒汗：“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就叫我叔叔？”
程馥寻思她以前都是这么叫别人的，不知不觉间她年纪也不小了，于是迂回了下：“叔叔你一点儿也不老，只是我一般碰到年纪比我大的男孩子，都比较习惯叫叔叔。”
“能不能叫我哥哥？我姓郑，关耳郑，你可以叫我郑哥哥。”
程馥当场回绝：“不行。这样我感觉我年纪就没那么小了。”
“那你平时会叫临简雾阿姨吗？”
程馥没有来得及回答，因为在郑则绍问出来的瞬间，她就听到了弹匣装填拉动套筒的声音，后面就是连串的‘砰砰砰’枪响。
临简雾根本没往这边看便是拔枪，直接朝着郑则绍的脚边打，打的郑则绍原地起跳，两只手疯狂摆动，运动鞋踢的跟踢踏舞似的，生怕弹飞的橡胶子弹打到了眼睛以及临简雾可能会失了准头打中他的脚踝。
也不知道临简雾手上的那把枪是从哪里拔出来的。
但好像知道临简雾的枪法为什么会那么好了。
原来不是玩游戏玩的。
程馥才接着回答：“叫的话，会被杀掉的。”
跟男性不同，对于女性的称呼若是涉及到年龄，那种敏感地带，随便一碰可都是天雷，作为女性的自己，程馥不认为有谁能在这方面有所幸免。
但在职场上，面对自己的上司也敢这么发火，程馥说不好是临简雾本身有那么大的能量还是这个姓郑的叔叔故意纵容的。
郑则绍赶紧求饶：“别打了，再打下去，保洁阿姨都不知道要怎么清扫了。”
还‘阿姨’呢。
临简雾直接打完了这一梭子，她的面容看不出来有任何生气的迹象，但这看不出来本身就很可怕了：“我昨天让你写的代码你写完了吗？”
“马上去写，马上去写。”郑则绍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一溜烟的赶紧跑开。
到底谁是谁上司啊？
但看着周围人的表情，一副习以为常，甚至乐得看这种好戏的样子，程馥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一天两天的事情。
这剧情，就跟什么欢喜冤家似的。
程馥忽然觉得很不爽。
但再不爽，当下也只能先坐下来观察情况。
郑则绍隔三差五就会来找临简雾一次，其他人也会找临简雾，其中不乏项目其他组的成员，但总的来说，郑则绍来找临简雾的频率是最高的。
程馥忍不住问：“你们工作上有什么问题，不能线上交流吗？”
临简雾头也不抬：“因为现在项目还处于扩招期，人数还不多，大家都在一个职场里，遇到什么问题直接当面问是最好的，或者直接ｃａｌｌ我过去，线上交流光是打字截图详细描述问题就够麻烦了。”
“我看那个郑叔叔总是找你。”
“那是因为我负责的前端，他负责的后端，游戏程序开发和普通的应用程序开发有很大不同，应用程序主要讲究的是系统解耦，每个人负责自己相应的事务就可以了，游戏程序越到后面越讲究系统耦合，很多系统功能的实现必须要我们的想法达成一致才行。”
“哦……”
临简雾被程馥看的有点不自在：“你不画你的纸巾盒了？”
“我画不下去。”程馥老实说。
这样啊，临简雾还以为就这么个破盒子，程馥能画一辈子呢。
临简雾给程馥面前的电脑开机：“那你看看剧打打游戏吧。”
“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那我告诉你ｗｉｆｉ密码，你玩手机好了。”
程馥慢吞吞地说：“你们现在正在开发的游戏我能玩吗？”
临简雾想了下，这游戏开发到现在也没有正儿八经地让公司之外的人测试过，也许程馥能够给出一些不错的反馈，所以稍微问了下郑则绍，就帮程馥接入了服务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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