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戴檬离开后,Mia适时来到露台,她拎着醒好的红酒,手指灵活地夹着两个酒杯。
“她真的靠谱吗?”Mia把红酒放在栏杆间的平台上,背靠着栏杆,手肘低在上面。语气漂浮,像是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
范因时眯了眯眼,低头看路上被缩小的车水马龙,一团气堵在心口。
“有烟吗?”她问。
临秋的夜里起了风,被吹乱的发丝挡住了她的半张脸,连着她都被吹乱了。
她其实也在想:“她真的靠谱吗?”
Mia从兜里拿出一盒香烟,熟练地抽一根给她,又掏出打火机,用手半拢着火苗替她点燃。
火星子在范因时手指间停留,烟圈荡在空气中。
范因时把吹乱的头发揶到耳后,抱着胳膊肘立着小臂,烟雾在她指头上萦绕。她又慢慢的吸一口,转身和Mia肩并肩站着。
烟雾被她轻缓的吐出来,又跟着风飘远。她半垂着眼,声音带着忧伤,“你知道茉茉醒来和我说什么吗。”
Mia偏着头不说话,她当然知道此刻范因时不是想要一个猜测一个回答。她静静地等,慢慢地听。
“她说”
“因时”
范因时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的发音都扯着她的心脏,万箭穿心,锥心刺骨。
“我是不是吓着她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
绝望的声音在范因时耳边回荡,心跳像战场旁的战鼓,擂得一下比一下强烈,像是要穿透胸膛。
范因时想着当时的周茉。
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的小小一角,泛红的眼睛里无助又惊慌。她的语气带着哽咽,每字每句都是懊恼和自责。
周茉,一个把情绪关在笼子里上了枷锁的人。范因时找了多久的钥匙啊,却轻易被别人莫名其妙的打开了。她说不准是好是坏,但是情绪有了宣泄,总比塞在黑暗里强。
“茉茉。”范因时想去抱她,想把她惊颤的身体拥在怀里安抚。可是她只半蹲了身子,连半步都还没有移动。
“你别动!”
“别过来!”
她依旧防备,哪怕脆弱得不堪一击。
周茉紧紧抱着自己,惨白的脸上冒了细汗。整个人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身体止不住的颤栗。胳膊被抓出深深红痕,下嘴唇一排牙印。
范因时只好又退回了沙发,她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边缘,轻言细语地哄:“我不动,不动。”
“茉茉,你放轻松,不要咬自己,不要抓自己。”
“你没有吓到任何人,不是你的错。”
范因时的手不自觉的伸在半空中,指尖都在发抖。
周茉在她一声一声的安抚中缓缓抬头,几滴晶莹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眼里悲恸不已。湿润的嗓子一开口,声音都喘了气。抽泣声荡在喉咙,小小的轻轻地:“因时。”
“茉茉。”范因时心如刀割,剜心的刀子鲜血淋漓,变成眼泪泫在眼眶。她吸了吸鼻子赶紧眨眼仰头,低头的一瞬间扯出一抹难过的笑容,轻声回应:“嗯?”
“饿吗?想吃点东西吗?”
想要转移周茉的注意力,想把她从漩涡里拉出来。
“她好像对每个人都很热情,每个人。””周茉话语间全是委屈,说完又埋下了头,重复的那三个字声音低沉,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范因时拧紧了眉头,心乱如麻。
沙发上的人儿噤若寒蝉,像突然被抽走了灵魂。空洞的双眼盯着地面,面如死灰。
“我早上去餐厅看了监控。”范因时接过Mia递给她的红酒,在眼前晃了晃。微醺的红色撞着杯壁,像起伏跌宕的情绪。
Mia斜倚着栏杆,面向着戴檬。酒杯挨过薄唇,在舌尖留下一点回甘。
“我判断,茉茉是吃醋。”脖颈的的弧度拉长,吞咽的动作打扰了颈部的青筋。
“你是说…”Mia有些吃惊。
“我也匪夷所思。”
占有欲是不曾在周茉身上出现的东西,她一直一直封闭自己,这也是范因时这么些年徒劳无果的原因。如果她真的可以释放情绪,那么她们或许可以找到突破口,也可以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
范因时把酒杯放置一旁,右手举在空中。Mia无奈的看她一眼,只好又递了烟给她。
她知道范因时在担忧在害怕,可又陷入了一种别无选择的绝望。
“戴檬你了解过吗?”Mia随口问,也点了一支香烟。她把小臂搭在栏杆上,姿态很悠闲。只有吸烟的急切看得出,她也很烦躁。
“没有。”范因时看着在躺椅上睡着的猫咪,眼神黯淡。
“了解了又能怎么样。”苦涩的添一句。
Mia在心底叹气,拍了拍范因时的肩膀说:“会好的。”
“Mia。”范因时有些无助的喊道。
“你说,如果我能早点发现茉茉的异常,她是不是不会变成如今这样,明明她离我那么近,那么近。”
她们近乎朝夕相处,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为什么就没有早点发现呢。
范因时懊恼的捏捏眉心,又想,她曾经一次次夸赞周茉乖巧懂事,是不是伤害了周茉。明明她的沉默寡言是那么明显的求救,可自己偏偏没有上心。
范因时顺着栏杆坐下去,掩住她痛苦的脸。有烟灰想掉落到她手背,Mia眼疾手快的拂开。指间的烟头被拈走,Mia半蹲在她面前,轻轻圈住她,温声说:“Phyllis,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你一直在努力,我们也在努力,相信你自己,相信我好吗。”
堵在心口的那团气化成眼泪被释放,范因时躲在Mia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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