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有些谜团在慢慢揭开，新的谜团又在戴檬身体里聚集。她在迷雾里失去方向，连自己都有些看不清了。
范因时和周茉刚好到家，戴檬也做好了最后一道凉菜。满满的美食摆在餐桌上，让人垂涎欲滴。
周茉深吸了一鼻子，毫不吝啬地夸赞：“好香。”
这是她和戴檬单独相处时，经常夸奖的一句话，她习以为常，脱口而出。
徐明月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她看见范因时也有明显的惊讶。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提了提嘴角。
等四人都围坐在餐桌上，戴檬再次确认：“叔叔真赶不回来了吗？要不要再等等他？”
“不等了檬檬，他结束都八点了，赶过来太晚了呀。”徐明月闻言轻声说。
“那叔叔这次没有口福咯。”戴檬温软一笑，语气很俏皮。
而后她举起酒杯，慷慨激昂地说：“敬遇见。”
“我等会送阿姨回家，就不喝酒了。”范因时端起一杯果汁解释说。
戴檬愣了一下，接着又扬起了笑容。
清脆的碰撞声在空中划过，晚餐从这一刻开始。
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戴檬得到了徐明月满满的称赞。
范因时也在心里表扬了她。
桌上的菜大多都是按照周茉的口味做的，范因时确定也认同戴檬在周茉身上投入的精力和时间，可她也更加担心周茉对戴檬的依赖。
那些不易外露的情绪，不愿被改动的空间，不喜欢被人规划的时间，在戴檬这里通通不作数。
为什么呢？
为什么就偏偏是她呢。
为什么会来打破这一切的人是闻人洛呢！
范因时嘴角一撇，无尽的恐惧裹挟了她。她快速低头，压抑着呼吸，尝试把自己从绝望的情绪里抓出来。
她怎么能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扫兴。
用餐结束后，范因时帮着一起收拾餐桌，周茉陪着徐明月在沙发上看电视。
范因时把餐椅收进桌子底，椅子之间的间隙都整整齐齐，又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桌面。等她去厨房，戴檬也收拾好准备出来。二人迎面相撞，彼此的眼神里都有欲言又止。
“我都收拾好了。”戴檬率先开口，侧开一点身子。
范因时往厨房探了探头，厨房整洁干净，井井有条，她抿抿唇，“谢谢。”
戴檬一脸困惑，不解地看着她。
“各种意义上的谢谢。”范因时补充。
戴檬鼓了下腮帮，“不用。”
二人一同来到客厅，各自坐在了沙发两侧，戴檬坐在左边靠近周茉。
“好了呀？”徐明月欣然笑问。
“好了，阿姨。”范因时浅声回答。
“那我们先回去了吧。”徐明月看向戴檬和周茉。
“茉茉，妈妈先回去了呀，檬檬，阿姨先走了哈。”
戴檬跟着徐明月的动作站起来，有些猝不及防：“要走了吗？阿姨。”
“待会太晚了，因时来回一趟也挺耗时间的。”
“下次再和茉茉一起到阿姨家来。”徐明月眼含期待地说。
“好的阿姨。”戴檬抿着笑容，答应得很干脆。
周茉和戴檬一起送她们到楼下，站在门厅的台阶上给俩人挥手说拜拜。
等车子驶出看不见的距离，戴檬抬头看了看天，今晚的月亮被乌云笼罩了。
“因时，要不阿姨今晚去你家休息吧，明早阿姨再回去好不好。”徐明月和范因时打商量。
她担心范因时这一来一回用时太长不说，关键是她想和范因时聊聊。
刚才范因时波动的情绪她发现了，克制时死死咬住的嘴唇和紧紧握住的拳头她看见了。
有些话她当初没有说，是因为害怕影响到范因时自主意愿的抉择，可如今她没有理由再忍着不说了。
“可以的阿姨，这样您也可以早一点休息。”范因时柔和平静地说。她对徐明月一直恭敬有礼，谦逊依从。
到家洗漱好，范因时道完晚安准备出房间的时候，徐明月喊住了她。
“因时，阿姨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吗？”
范因时定在房间门口，好几秒才转身。她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一副倾耳细听的模样。
“晚饭的时候阿姨看见了，孩子，为难你了。”徐明月说的很揪心，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她其实没有想过茉茉和因时之前还会出现旁人，她以为因时终有一天会表露自己，她也一直坚信着范因时可以治好周茉，至少可以让周茉正常生活。
这些年她也确实给了周茉正常的生活。
所以当范因时告诉她，周茉对另一个人动了真心，她是很震惊的。之所以没有干预，也没有刨根问底，是出于对范因时的信任，而不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人。等见过几面和发现了周茉翻天覆地的变化后，徐明月才真的清楚这一年来范因时有多痛苦。
“其实阿姨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而且本身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一直陷在自责之中。”徐明月心疼地看着范因时，抬手握着她的手臂。
范因时咬着嘴唇低着头，沉默不语。
徐明月叹了口气，带着些惋惜：“阿姨知道你对茉茉的感情。”
范因时在这句话结束时诧异地抬起了头，徐明月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在你离开之前阿姨就知道了。”
她看着范因时眼里的惊讶变成了羞愧，然后又低垂了脖子，带着浓厚的鼻音说：“对不起阿姨，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阿姨真的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说破，一直装作不知情。是因为当时你们都还小。”
“茉茉一直把你当姐姐，对你黏黏糊糊的，什么事也只告诉你。”
“而且才二十出头的你，不一定就清楚自己的感情。我不想去影响你的判断，你一直都是有主意的人。”
“当然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接受你对茉茉的那种感情，毕竟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可是阿姨真的没有因为这个讨厌过你，排斥过你，从来都没有。”
“你这些年都快活得没有自我了，并且茉茉的事情更怪不上你。”
“更多的是我和你叔叔的原因，如果没有你，指不定茉茉她…”徐明月不忍说下去，她抹了把眼泪，“所以，因时，别一直活在自责之中。”
“如果不是我对茉茉有了非分之想，我不会离开她的，如果我不离开，她就不会动自//杀的念头，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茉茉才变成这样。”范因时抽抽嗒嗒地说，说的委屈又绝望。
“怎么是因为你呢？”徐明月捧起范因时哭花了的脸，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不容置喙地说：“你是拉茉茉走出泥潭的人，从没有给她过一分一毫的伤害。”
范因时拼命摇头，挣脱掉徐明月的手，啜泣声仍旧明显，“我现在就在伤害她。”
“茉茉目前并不知道我和戴檬私下有联系，也不知道戴檬知道她生病的事情。我自己走投无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就利用别的人。”
“我甚至都没有好好去了解过戴檬的人品，就因为茉茉对她的好感就因此推波助澜，如果戴檬只是一时兴起呢，她根本没有想过一直照顾茉茉怎么办。”
“茉茉那么依赖她，对她那么与众不同，她如果抛弃了茉茉怎么办。”范因时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如果，如果…”范因时说不下去，捂住脸痛哭流涕。
徐明月心如刀绞，但并没有阻止范因时释放情绪。她知道范因时克制压抑太久了，如果换个人，早就崩溃了。
就光把心爱的人拱手相让这条，就足够让她伤心欲绝。
“如果戴檬不喜欢茉茉了，喜欢别人了怎么办啊！阿姨。”范因时哽咽着，说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担心。
“那就顺其自然，因时。”徐明月抚摸着范因时的头，说的客观又冷静，“没有人可以许诺陪伴一辈子的，再说茉茉的情况本来就特殊，就算有一天檬檬放弃了，我们也只能欣然接受，我们也只能珍惜她在的日子，珍惜她带给我们的茉茉。”
“一程山水一路人，我们怎么能去奢求这一路上只有一个人呢。”
范因时崩溃到极点，“可是我可以啊，为什么不能是我啊！”
“是茉茉对我离开的惩罚吗？为什么她就不能看看我呢。”
“当时我发现我喜欢她，我自己都很厌恶我自己，我只能逃离，她当时还没有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我怎么能对她有超出姐妹之外的感情。如果我一直陪着她，保护她，她肯定不会这样的，我没有好好陪着她长大，我也不可以。”范因时哭到虚脱，滑到地板上痛不欲生。
“阿姨，已经有人在和茉茉抢戴檬了。茉茉怎么抢得过啊。”范因时把头埋在臂弯里，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声嘶力竭地说。
“因时。”徐明月下床，半跪在范因时面前，把她揽进自己怀里，“这世界有千千万万不尽人意的事情，不是每一件我们都可以改变的。”
“茉茉的时间是你偷来的，她的好多快乐都是你给的，你为什么就不自信其实你可以呢？”
“她不相信我了，阿姨。”范因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相信我了，这些年无论我怎么靠近她，用尽办法走进她，都不行。”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想要她痊愈，想要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过最普通人的生活。哪怕给予她这些东西的不是我，只要她能得到就好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就要如此捉弄人。”
“阿姨，我真的好爱她，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换她的平安快乐。”范因时哭得眼泪都干了，无力的趴在徐明月肩膀上说。
“知道，阿姨知道。”徐明月用手背擦掉自己的眼泪，轻拍着范因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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