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耳听到真相前,江锦霜曾无数次设想过,一个人如果宁愿筹谋这么久,忍辱负重地与魔尊为友,为的究竟会是什么?
江锦霜思忖良久,给出的答案也只有权与力,仅此而已。
可如今看着念魔的嘴一张一合着,他却有些不自信了。
“为了,我母亲?”
念魔的嘴动了动,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忍,仿佛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没错,”情魔的喉结上下滚动,接着补充,“江言枫来了魔界,在圣桥前跪了十几日,后来他便当着我们的面,求了魔尊。”
江锦霜听情魔口中更为细致的描述,还是觉得对此事有一种不真实感。
那可是江言枫,从他手刃自前真人时便能看得出,且不说他是多么的嫉恶如仇,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眼中容不得看不起他的人的。
跪下来,去乞求吗?
江锦霜的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一副画面。
漫天的红雾里,江言枫失魂落魄地跪在魔尊面前,迎着对方手下不解的目光,亲自解开了他打下的,可以用来保护人世的那层封印。
想到这里,江锦霜的思绪越来越乱,所有的不解与疑惑交织着,让他看不清事情的原本。
可此刻,他还没有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那件事。
“既然如此,”江锦霜没察觉到,此刻他的语气都有些不坚定了,“我便还有一事想问。”
念魔像是猜到了什么,目光中流露着“果然”的情绪,却只是开口:“你问吧。”
“他,去求魔尊,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江锦霜说话一顿一顿,却早在心中想好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
若是江言枫是在仙魔大战时才与魔尊沾染上的话,那江锦霜便可以先放过他。
一时兴起,头脑一热,维系他们之间的那条血缘关系总会有理由替这人找补的。
可并不是,只见念魔摇了摇头:“是在阿融死后,不到两年。”
墨凌死后,不到两年。
“所以,你们别告诉我,就连当年的仙魔大战,也是他们谋划好的。”
在听到对面两魔的回答后,在江锦霜心中,他对此人仅剩的最后一丝情谊也彻底消散了。
“是,他们为了让江锦雪的消失更加合理,所以才选了这么个法子,”念魔徐徐解释,“按江言枫的话说来,江锦雪失踪后,你是最不会善罢甘休的一个,他索性亲手直接将人送到了魔界。”
听到这里,江锦霜的心中渐渐泛起一股恶心。
他不理解,世间怎么会有人能够伪装到如此地步。
装成疼爱儿女的父亲,再眼都不眨地将自己的骨肉拱手让出。
不论江言枫是为了什么,单凭江锦霜此刻听到的这些,都够他直接去静清宫把人砍上好几回了。
可偏偏,是为了墨凌。
江锦霜站在原地,整个人像被一团火笼罩着,却有一个人在一旁不停地浇水,火烧起来,水又将它灭掉。
渡霜也在颤动着,仿佛在为她与兄长的命运而鸣不平。
良久,四周寂静,只听江锦霜忽然开口问:“漼寒天,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可不等漼寒天回答,下一刻,江锦霜话音一落,便见周边忽地一黑。
他们抬头看去,天空不知何时黑了。
此刻分明还不到正午。
曾与魔尊共事了几百年的情魔敏锐地嗅了嗅空中的气息,立马反应过来道:“不对劲。”
“好像是魔……”情魔四处看了看,转回来与他们说话时,忽然呆住了。
“江锦霜,”情魔抬起手,眼中些许迷茫,“你的额头好像在发光。”
说话间,剩下的人与魔也朝他的额间看去。
那道金色的神印,在这昏暗的树林里,在这无光的人间,开始闪起了光。
江锦霜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额头,只听天空中传来一连串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吾回来了,你们这群蝼蚁,都等着给吾死吧!”
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着,石块像是被控制住了飞向空中,开始朝一个方向汇集去。
山上的草木被浓烈的魔气腐蚀,很快,整座山上的生物就失去了生机。
一道金光忽然从天而落,来到了江锦霜的耳边。
抱幽的声音从中传来,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速来试炼场。”
江锦霜抬眼传达:“抱幽让我们速去试炼场。”
“好。”念魔轻轻应下,二话不说地拽着情魔的手臂往旁边走了几步,顷刻间,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江锦霜刚要念咒传送,便看到了一旁被递过来的剑。
他的动作一滞,只听漼寒天道:“前辈,请您带上我的剑。”
江锦霜想了想,不理解他忽然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便问:“为何?”
“因为怕,”漼寒天把南词放到了江锦霜手中,“我想让前辈带着我的剑一起,这样我会放心些。”
看着漼寒天认真的目光,江锦霜没有丝毫的迟疑便召出了渡霜,他放心地将这把承载了江锦雪的剑交到了对方手上,下意识地收好了南词:“好,我们走吧。”
等飞到了试炼场边上,看到漼寒天手拿着渡霜,江锦霜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点不对劲来。
灵剑认主,不会轻易让他人拿捏,可为何他会如此轻易地将南词给收了起来?
不等他多想,便听上空传来魔尊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啊,”空中的黑气慢慢化作人形,变成了站在试炼场上的一个巨人,“不枉吾等你的神魂从吾身上抽离等了这么久。”
江锦霜熟练地召出了南词,眼睛死死地盯着魔尊看。
果然,只要他复生,魔尊便会失了控制,再次卷土重来。
在黑暗中,唯一亮着光的东西是最耀眼的。
魔尊眯了眯眼,在看清江锦霜额间的神印后冷笑了一声:“呵,成神了?”
“是,”江锦霜将剑拿起,直指魔尊,“我来是为了要你的命。”
“要吾的命?”魔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癫狂,“哈哈哈哈,要不要吾帮你回忆回忆,你之前都是怎么死的啊?”
江锦霜听了魔尊的话,正不打算应答,只听试炼场中心传来了抱幽的声音。
“魔尊,你可别猖狂,”抱幽抬着头,眉目间尽是黑气无法掩盖的锐气,“你说的那几次,只有他一人与你对抗,而这次,你来得可不巧了。”
“只有他一人如何?加上你们这些杂碎又如何?”魔尊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抱幽身上,忽然来了一句,“你看上去可真眼熟。”
魔尊对着抱幽的方向伸出手,三条黑线便顺着他的指尖飞了出来,其中两条分别捆住了念魔与情魔的脖颈。
“念魔,情魔,还有你,吾该叫你什么呢?”魔尊控制着剩下那条黑线朝抱幽去,“梦魔,还是逃跑的神仙?”
接风宴设在昨日,来此赴宴的人们都还未走。
这两个称呼一出,在场众人的脸上顿时增了些意外之色。
江锦霜明白“梦魔”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却不理解魔尊后面说出口的的那个称呼。
但很快,魔尊便一脸戏谑地观察便了在场人的表情,嘴没个把门地道:“你的这些朋友莫非都不知道这些事吗?比如,和你的昔日神友一同作战时,是谁临阵脱逃,被我削去了一半神格才狼狈逃走?”
此话一出,即便是在灰压压的天空下,江锦霜也见抱幽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见魔尊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江锦霜皱着眉,抬起剑直往魔尊的命门刺去。
恰好此时魔尊正分心,见剑尖没入对方体内,江锦霜却发现这剑如同刺入虚空一般,没有刺中实体的感觉。
果不其然,只见对方的伤口化作模糊的一团,江锦霜眼疾手快地将剑抽了回来,伤口便变成了最初那般,完好无损。
魔尊的这具身体,并非实体。
但尽管是气体,魔尊也是硬生生地被神力灼烧了一刻。
他低下头,与江锦霜对上了视线。
江锦霜看到了,那眼中燃烧着的浓浓恨意。
“魔尊,你说得没错,”魔尊一时被江锦霜吸引了注意力,抱幽便借着这个机会飞跃到了空中,“我当过神,做过魔,所以今日我也有一定要做成的事。”
江锦霜抬起头,看着空中的抱幽浑身散发着金光。
“你知道为何,我那时在清水镇会选择背叛你吗?”抱幽身上的金光化作了无数根锐利的尖刺,不由分说地便打入了魔尊的体内,“你本是世间恶欲与仇恨的载体,这点的确无人能改。”
魔尊非实体,寻常武器自然是伤不了他,可江锦霜看着从抱幽身上不断飞出的金色尖刺,冥冥中感受到了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可你沉沦于这些恶欲中,自己也被这些肮脏的东西同化,变得不可理喻,这样的你,简直比最低贱的东西还要低贱。”
听抱幽陈述着背叛的理由,魔尊还未察觉到打入他体内的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便面露杀气地伸出手:“你想死,吾成全你。”
可下一刻,他便忽地愣住了。
伸手的动作一顿,抱幽见状,露出一个笑容来:“怎么,现在才感觉到不对劲吗?”
魔尊张着嘴,不顾自己已经开始缩减了的身型:“你做了什么?”
抱幽笑了笑,等到最后一根尖刺打入魔尊体内后才开始解释:“算是还了你对我的‘恩情’,昔日,你打散了我的一半神格,应该是很喜欢这个东西吧?”
江锦霜惊讶地看着魔尊的身体慢慢缩小,抱幽这才说出那些尖刺究竟是什么东西:“既然你如此喜欢它,那我便把剩下的这些全都给你。”
说罢,抱幽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江锦霜想要去接,却见另外一个身影先将人接住了。
看着庞师和怀中的抱幽散尽神格而暂时失力的模样,江锦霜被震撼到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种办法。
散尽,神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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