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霜见墨凌的手停留在他头顶,他想伸出手去触碰,却直直地越过了那蓝色的光。
梦中的人,是没有实体的。
“母亲,是不是等我醒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江锦霜淡淡开口,却见墨凌捂嘴一笑。
“霜儿,还记得我从前教过你的吗?”墨凌双手微微垂在身体两侧,“人,魔,鬼三族并立,无一可或缺,人既分良善,那么鬼和魔也是一样的。”
江锦霜怔愣,忽地记起了面前人带着自己和江锦雪读书时的场面。
那时墨凌也是用着和如今一样的表情,问他们如何看待魔族和鬼族。
江锦雪想也不想直接用教书先生教过的内容道:“执念深厚成魔,怨念不散为鬼,先生说的,若他们二族来犯,定要将其诛灭。”
江锦霜没有答话,但他直直地看向墨凌,心中已然是有了和江锦雪一样的答案。
而那时的墨凌也说了和现在一样的话,看着江锦霜那迷茫的神情,她一挥手,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水镜。
江锦霜朝镜中看去,只见那里面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面孔。
血海蜿蜒,可见之处尽是尸体。
庞师和用魔气紧紧地包裹住一个小女孩,魔尊还在肆意扫荡着他征服了的土地。
这是人们最不想回想起的一段记忆,尽管人魔大战最后的结果是可观的,但在那之前,的确死了太多人了。
魔尊狞笑着飞了过来,只是一眼便挪开了眼,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尚不成气候的小魔修。
等魔物们走远了,庞师和才精疲力尽地收回了罩在小女孩身边的魔气,小女孩像是懂了面前这个魔没有伤害自己的打算,她弱弱开口:“哥哥,我可以回家吗?”
“家?”庞师和痛苦地皱眉扫了她一眼,强撑着问她,“你的家在哪里?”
小女孩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用短短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废墟道:“我的家没了,我找不到我爹和我娘了。”
听着她哭,庞师和警觉地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才放下心来,他微微弯腰,用哄人的语气道:“别哭了,我带你去找他们。”
水镜一阵涟漪,里面的场景变了。
天空是蓝色的,这次没有战火,百姓们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在水镜正中间的的,是一个不起眼的乞儿。
他看上去约莫才五六岁,满身是伤,一只腿已经弯曲得明显不正常,膝盖高高肿起,眼皮发青,只能勉强地睁开双眼看面前的东西。
过路的人有几个看他这模样,还是不忍心停下来往他碗里丢了几个灵石。
乞儿艰难合手朝他们拜去,下一秒就被人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那男人咧嘴笑问:“今天怎么讨到钱了?你腿被我打成这样,还能跪下去求他们给钱呐?”
那乞儿直面着男人的目光,丝毫不畏惧道:“放开我。”
男人似是被戳到痛处,他将那乞儿往墙角处一摔,拿起地上那碗便朝他砸去。
乞儿被这一摔摔得不轻,来不及躲避便被那砸过来的碗砸中了头顶。
一阵剧痛过后,几滴血顺着他的头滴在了地上,那男人见状还要上来,嘴里还道:“本来今天过的就憋屈,就你这么个东西还敢跟我顶嘴,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水镜中所有景象隐入涟漪中,江锦霜有些意外,他安静了一会儿,又转头望着墨凌问:“他得救了吗?”
庞师和的人品他信得过,所以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那个乞儿。
墨凌笑着点头:“当然,他被过路的好心人救了,好心人给了他一个信物,让那乞儿日后若有需要尽可带信物去找他。”
听到是这样的结果,江锦霜轻轻松了口气,心中仿佛还在说“幸好”。
“霜儿,你问我你究竟是人是魔,我无法作答,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墨凌摊开双手,“若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做人还是成魔呢?”
答案显而易见,但那个字到了嘴边,江锦霜忽然就说不出了。
庞师和是魔,却始终一心向善,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而反观刚才他看到的那个男人,人面兽心,即便他是人,但干的尽是折损阳寿的恶事。
江锦霜低头斟酌了下,随即开口:“不重要。”
墨凌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问:“什么?”
“成人成魔不过在我一念之间,但我心中的善恶始终不会变,”江锦霜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母亲,我懂了。”
先前的那些执着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释然,让他害怕自己成为魔的,原本是他心中的偏见。
墨凌直到此刻才真正地展开笑颜,她的笑伴随着身体的逐渐消散而消失,最后化作了江锦霜最初见到的那个光点。
江锦霜伸手碰了碰那个光点,墨凌索性直接顺着他的手跳到了他的鼻尖。
“霜儿,”墨凌缓缓开口,“我只能用这种模样来和你说话了。”
“我离不开我编织的梦,因为我的执念太深了。”
传说中有人因为执念而死在梦中,从此永生永世投不了胎,只能无限地留在梦里。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因为无人知晓,所以他们的执念只能顺着时间的冲刷淡去,最后不知过了多少年才能浑浑噩噩地前往鬼界投胎。
“霜儿,你以后,一定会再见到我的,”墨凌掩饰住话语中的哽咽,“不要犹豫,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而帮助墨凌这种人的唯一办法就是,替他们化解执念,普通人的执念大多都是贪嗔痴,江锦霜想了许久也没想清墨凌的执念是什么。
听到了江锦霜的心声,墨凌开口:“霜儿,这里是我的梦,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被窥探到心声的江锦霜没有丝毫不悦,他见墨凌不愿回答,便只问了句:“您是不愿意离开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江言枫。
可谁知墨凌轻笑了一声:“不是,但都不重要了。”
“不用为我做任何事,”她话音落,整个梦境开始剧烈晃动,“霜儿,你该醒了。”
——————
江锦霜猛地睁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脸上一片湿润,他抬手一摸,摸到了一滴泪水。
他坐起身来,后颈传来了一阵钝痛。
“前辈,您感觉好点了吗?”
听到漼寒天的声音,他才有了真正从梦中醒来的感觉。
“我睡了多久?”
“不过两个时辰,”漼寒天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确定他没想起方才晕倒前是被谁打晕的才放下心来赔罪,“前辈,我失礼了。”
江锦霜还在状况外,他抬手锤了锤后颈发痛的地方,低头就看到了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手,听到漼寒天的话之后皱眉问:“什么失礼?”
漼寒天微微低着头:“方才,为了让前辈冷静下来,我就打了您一下。”
他手指着江锦霜的后脖颈,江锦霜一听给气笑了,捂着隐隐泛痛的地方,他道:“你下手挺有分寸啊。”
江锦霜说话不经思考,看着面前这人渐渐涨红了的脸,他说完就后悔了,刚想说些什么活跃活跃气氛,就被这小子摁在了床上。
美名其曰,赔罪。
听到漼寒天一本正经地要给自己按摩赔罪,江锦霜索性躺下不动了。
“前辈,我开始了,”江锦霜将头埋进被里,“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为了方便操作,漼寒天直接跨坐到了江锦霜身上。
凉丝丝的触感从后颈传来,江锦霜纳闷道:“你用灵力干什么?”
被问到的漼寒天手上动作一顿,他解释道:“我怕手上用劲把握不住伤了前辈。”
江锦霜用鼻音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我会怕这个?”
他说完这话,漼寒天还是没停下用灵力的手法,不知过了多久,李二从门口闯了进来,他来得风风火火,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漼寒天!我来啦,江前辈醒了吗……”他刚进门就看到漼寒天正跨坐在床上,身下还压着……江锦霜?
“打扰了打扰了,”李二说着就要往外退,却被江锦霜一把叫住:“等会儿。”
江锦霜抬手示意漼寒天停手,他起身活动了下没那么痛了的脖子,看着李二问:“来干什么的?”
李二讪讪一笑,完全把他刚才想歪了的事抛诸脑后,他提着食盒走近,嘴里絮絮叨叨:“刚才有几个镇民送来了这里的当季饭食,我想着你们还没吃过饭,就送来了。”
“多谢,”江锦霜朝他投去一个礼貌的笑,刚要起身却被漼寒天搀住了。
江锦霜:?
李二适时提醒:“对了前辈,您手上那伤。”
他指了指绑住江锦霜左手的布条:“我学艺不精,只能暂时帮您止住血,伤口长好还需些时日,这些日子就不能用那只手了。”
他一话音落,又向漼寒天投去了一个目光。
江锦霜看向漼寒天,发现他也朝李二回去了一个眼神。
这两人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呢?
“得了,”江锦霜往前走了两步,“我伤的又不是拿筷子的手,这么提防着干什么。”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左手还是没从漼寒天的臂弯中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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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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