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被挂在了进门处的正对面,像是故意想要别人一进门便看到。
而至于江锦霜为何会对这画像感到熟悉,是因为这上面的人,是墨凌。
江锦霜抬头看着,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画像里氛围压抑,色调沉重,且不单单有墨凌。
在墨凌的身前,还画有一个祭坛。
祭坛两边各有一个垫子,像是为什么人准备的。
“我知晓你们究竟为何而来,”司徒长老慢悠悠地走到一边,坐下拿起了桌上的一杯茶。
江锦霜闻言从画像上收回了目光,见茶杯口还冒着热气。
所以在他们来之前,司徒长老就已经在这里待过一会儿了。
“你们想知道的事,我的确可以告诉你们,”司徒长老喝了口茶,“但我有个条件,满足了,那我们就好谈了。”
看着司徒长老面上表情没什么波澜,江锦霜斟酌了一会儿,还是保留了道:“您先说说看条件是什么。”
在天月门当了这么多年长老,威名在外,流传的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名号。
江锦霜想了这么久,也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会有什么事是需要他们去做的。
正想着,就见司徒长老点了点头。
“条件就是,漼寒天,”听司徒长老忽然叫了这么一声,江锦霜下意识地转头看了漼寒天一眼,就听到了接下来那句让人震惊的话,“我要你,和我断绝师徒关系。”
他这话说得极为轻巧,仿佛说这话时是在对着一个生人。
但很快,江锦霜就从话里听出来了些什么。
就单单从司徒长老说的话中,貌似不是他要和漼寒天断绝关系,而是要漼寒天主动与他断绝关系。
这两者听上去也许是差不大多,但细细想来,却是天差地别。
身侧的漼寒天迟疑了一瞬,接着立马走上前跪了下去。
江锦霜看着他挺直的腰板,轻叹了一口气后才问:“为何?”
漼寒天跪着,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喊了声“师父。”
看上去原本打算开口的司徒长老在听到这一声后又停了下来,只见他脸上掠过了一瞬不忍的情绪,过了好半晌才继续说:“人活一世,求的是无愧于心,而今我若再装聋作哑,便是愧对世人了。”
说罢司徒长老便伸手抚摸着漼寒天的头顶,另一只手中忽然变出了一个泛着银光的铃铛。
“此铃铛,是当年你拜我为师时所赠,”司徒长老拿起漼寒天的一只手,将那铃铛放在了他手心,
“今日我将这铃铛送还给你,南词既是你的佩剑,便依旧留在你那。”
“另外,还有件事,”司徒长老将手移向漼寒天的胸前,脸色忽然一变,灵力汇聚在他手中,直直地便朝着漼寒天的胸口处去。
灵力入了漼寒天的胸膛,漼寒天咬着牙,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一个晶体状的东西渐渐地被灵力给带了出来。
剥离的过程混杂着血液,直到那东西被彻底抽离出来,江锦霜才看清它的模样。
那居然是一块魔晶。
江锦霜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是因为其上覆盖了一层抑制法术。
明明是一块十分强大的魔晶,可却被施了法术发挥不出力量来。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样一块魔晶,居然就这样被封在了漼寒天的体内。
魔晶离体后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上,血液滴滴洒落在地上,司徒长老收回了手,再度恢复那副冷静的模样,恍若刚才只是做了件最普通不过的事。
“从今以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若你惹出了什么事端,也与我无甚关系了。”
司徒长老说完这话后转过了身,江锦霜看着他微微耸动的肩膀,又见漼寒天手握着铃铛,不顾胸口处的伤,硬是先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
此刻头砸地的声音,犹如撞在了在场两人的心上。
直至听到了血和地面厮磨发出来的声音后,江锦霜才忍不住上前将漼寒天扶住。
“漼寒天,停下,”江锦霜拖住这颗铆足了劲要往地上去的头,余光却见面前人转过身来往他们身后走去。
“既如此,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便都可以问了。”
江锦霜拖住漼寒天的头将他扶了起来。
除了头上和胸口处冒着血的伤口,还有他眼下的泪痕。
江锦霜赶忙将人扶到了怀里,伸手为其疗伤。
几滴泪水滴在了地上,留下几个小小的圆圈。
一切的疑问,都在看到漼寒天身上伤口的这一刻被冲到了一边,江锦霜扶住漼寒天的身体,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我想问,为何您要如此?”
他一开始就这样问,指的自然是刚才断绝师徒关系这件事。
这句话问出口,室内陷入了沉默。
江锦霜的目光停留在司徒长老身上,作出一个势必要问出真相的气势来。
“你要的答案,我已经说过了,既然你执意要问个究竟,”司徒长老背着手站在画像前,“须得再答应我一件事。”
一件又一件,前一件便是断绝关系,这下一件,江锦霜实在想不到面前人究竟要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
可目前的状况,由不得他们挑三拣四,江锦霜只能咬了咬牙问:“什么事?”
“永远消失。”
江锦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便皱着眉再问:“您让我们永远消失?”
像是听出这句话存在歧义,司徒长老瘪了瘪嘴,换了个说法:“我是要你们永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江湖之远大,你们也不必永远拘在这里。”
“司徒长老。”江锦霜看着地上那块魔晶,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您不愿说,是因为您也对江宫主要做的事了如指掌对吗?”
说出这句话时,江锦霜还在怀疑自己,满心想的都是不可能。
他来这里,不过是认为司徒长老可能会知道点什么。
但若非如此,如果就连司徒长老都参与其中的话……
“不错,江宫主与魔尊要做的事,我全知道,”司徒长老点了点头,“并且,我的任务便是将之后献祭所需的另一人,完完整整地带到他们面前。”
此话一出,原本虚弱地靠在江锦霜怀里的漼寒天也坐不住了。
他抬起头,用手撑住江锦霜的身体,想尽力将面前人看得更清楚些。
“师……父……”
司徒长老垂眸看着漼寒天,与他这不久前还算徒弟的这人对视着。
“在你拜师时,我说过的要种进你心口里的东西,你如今看到了吧?”
江锦霜将漼寒天扶了起来,怕他摔倒,又将他整个人揽在了自己身上。
只听漼寒天咳嗽两声,抬手摸向自己已经被治好了的伤口,十分平静地问:“是那块魔晶吗?”
种,魔,晶。
江锦霜立马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看向司徒长老。
对方似乎也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点什么,索性不再掩饰:“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江锦霜。”
魔尊与江言枫的交易,是在十年后用他与另外一人献祭。
他出自静清宫,而那人便极有可能出自天月门。
直到魔晶从漼寒天的胸口被取出来,江锦霜才愿意相信,相信他就是选中的那人。
只是江锦霜想不通,既然在漼寒天身上种下魔种是他们计划了十年的事,那为何司徒长老此刻又要临阵倒戈呢?
“漼寒天,是我欠你颇多,”司徒长老转而看向那副画像,“我只不过是收了你做了徒弟,却没想到你能如此真诚地待我。”
“十多年前大雪,我见你一人顶着满身的雪,三跪九叩来到我面前,只为拜我为师。”
“后来又过了几年,我说要往你的身体里种个东西,你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司徒长老忽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直到那一刻我才开始犹豫,思考自己做的事究竟对你来说公不公平。”
听着司徒长老的描述,江锦霜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拖着步子孤身一人走在雪中。
好不容易拜成师,却在几年后被自己信赖的师父亲手种下魔种。
但想起那魔晶离体时的模样,上面还带着那一层严严实实的抑制法术。
所以当年司徒长老在动手种下魔种之前,就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了。
漼寒天咳了几声,江锦霜伸手替他顺了顺气,司徒长老则像没听到一般继续说自己的话:“魔晶上的抑制法术不止会抑制魔晶的效果,也同样会抑制你自身的实力,今日我取出魔晶,全了这么多年你我的师徒之谊,从此你我,就算真的互不相欠了。”
“言尽于此,”司徒长老转过身去,说完最后一句话,“请回吧。”
逐客令已经下了,江锦霜搀扶着漼寒天,只感觉对方要从自己的手中挣出来了。
像是感觉到了对方要做什么,江锦霜松开手,任由漼寒天去了。
只见漼寒天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走到某一处时又忽地停下。
“师父,是弟子不孝,”漼寒天说着便跪了下去,头点地,“此后弟子若不能久在师父左右,还望师父珍重。”
说罢,他又继着刚才的伤口又磕了几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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