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列车上，曲奇面向窗外看了一路，李弦也盯着他看了一路。
直到到站的提醒声响起，曲奇才低下头收起耳机，准备起身往外走。
但李弦没动。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转过了身，只要抬起眼，就会跟李弦四目相对。
他就这么弓着腰，听到头顶李弦凑近说：“奇奇，我错了。”
——
曲奇逃回了家。推开门的一刹，他下意识低头，才想起汪汪迎门小狗已经不在了。
李真从房间里懒散地探出头，看他愣着，立刻过来对着头一通乱揉，趁着曲奇气急败坏挣扎的时候顺手揽肩推进了屋里。
他把曲奇塞进了被窝，自己也不客气地钻进来，挤着肩头笑嘻嘻地说：“明明没去几天，我都开始想你了呢。”
曲奇敷衍地笑了笑，看着两人紧挨的姿势没说话。
——
晚饭是在曲奇房间吃的，他懒得下床，李真也配合着点了外卖一起趴在床上吃。
新更新的动漫极搞笑，曲奇看着看着慢慢就忘记了心障，跟李真一起凑着头又笑又骂停不下来。
饭后李真捂着肚子往下钻：“撑死了，不想动了，我要在这睡。”
“你想屁吃！”曲奇骂了一句，也跟着往下躺，平板在被子上没有支撑，他只好支起一条腿。
李真的手顺势摸下去，夸张大叫：“哇怎么这么冰，叫声哥哥我给你暖暖。”
说是这么说，手却没挪开，两个掌心一左一右盖在了曲奇的脚面上。
如果是平时，曲奇一定被这种浮夸的话引导着打嘴炮，哪有心思管他的手放在哪，可今天他被李弦一点，竟有一种拨云见日的开窍感。
他不说话，身上的感知就更明显，李真已经勾住了另一只冰凉的脚丫，自然地夹在了小腿间。
嘴上还不依不饶：“奇奇，你是不是虚啊？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
这套打诨插科他玩得熟练，但曲奇是第一次咂摸出不对劲来。
生活里点到为止的小黏糊，曲奇原以为是李真的性格使然，毕竟刚认识就知道他爱撒娇和肢体接触，态度又大方不扭捏，谁都不会想偏。
四年前的友谊中断他一直以为是李真讨厌李弦，所以痛恨自己隐瞒恋情才主动疏远，直到分手才愿意重燃友情。
但如果换成因爱生恨，似乎也……
他感受着脚下蹭来蹭去的小腿，心里逐渐别扭起来。
都怪李弦。
——
周六李真要去参加同学婚礼，他本想带着曲奇一起，但曲奇要加班，只好一个人去了。
曲奇坐在房间里敲着ppt，他下周要内部分享出差感悟，得趁周末把内容提前理出来。
不过他不是主要负责人，内容简单整理就能搞完，等吃完午饭准备回房间收尾时，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盯上了另一个房间。
李真住的次卧没锁门，一拧就开，曲奇打开灯，站在门口环视着房间。
次卧很小，所见即所得，一张床，一套桌椅，两个柜子，剩下就只有落脚的地毯。
跟阿姨家的房间相比，确实寒酸许多，所以李真老是往曲奇房间跑，说屋子大好撒欢，但曲奇说换他又不肯，说不想打扫房间。
可曲奇不在家时，卫生都是李真干的。
曲奇坐到椅子上，看他桌子上摆的挂件。
之前每次进来都是急冲冲玩游戏，从来没仔细看过房间的摆设。李真有一阵痴迷雕塑，石雕、木雕、竹雕……样样都来。他雕刻的时候非常沉浸，一动不动直到完成。有次曲奇看见他放下成品直冲洗手间，还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暂停一下，李真得意地举着雕塑说憋着才更有灵感。
直到现在，曲奇都能回想起他说话时的神采飞扬和不以为然，那是青春年少的恣意，也是他从不曾触达的放纵热爱。
再看到这些石雕，依然会想起李真的美好，所以李弦提醒他后，他始终没问出口。
他不明白，李真为什么会喜欢他。
曾经热恋时他也问过李弦这个问题，李弦不假思索：“因为合适啊。”又自以为是地补充：“你那么懂事。”
他为此哭了好久，哭到李弦都慌了，不停地哄，说出一个又一个别的答案。
但他都不信了。
所以，他也不敢问李真，为什么爱？
他对答案避之不及。
他从李真的摆件里发现了更多蛛丝马迹，竹雕背的是他送的廉价太阳挂件，石雕杯底是他摘的桂花碎屑，木雕小人捧着他送的鹅卵石……那些心血来潮的分享或不值一钱的小礼物都被他细细藏了起来，没让李真发现。
曲奇怔忪着，说不出话。
他看着墙角的贝壳，忽然觉得眼熟，好像是某次李真说要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伸手打开，贝壳底下静静躺着两枚钻戒。
——
曲奇坐在床上改ppt，李真探头进来嘿嘿一笑，献宝一样递出手里的花束：“当当～看我今天抢到的捧花，好运到我啦！”
但曲奇目光死死盯着他怀里没掏出的另一只手，这递花的姿势总让他莫名其妙想到下午的钻戒，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一个打包盒出现在眼前。
他紧张又困惑地去看李真，眼都不敢眨。
“佛跳墙，吃过吗？中午吃到挺不错就给你打包了一份，时时刻刻都想着你，我好吧哈哈。”
曲奇莫名松了一口气，佛跳墙接到手里还是温热的，不知是体温还是食物的温度。
李真还在到处找花瓶，边走边说：“从昨天回来脸色就不好，你没事吧？”
曲奇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打开盒盖，一股热气混合着浓郁的鲜香扑到脸上，他尝了一口，慢慢咀嚼着放下了勺子。
李真放下花瓶，过来摸他的脑袋：“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真不舒服啊。”
头顶上的手存在感格外强，曲奇为难片刻，看着他：“你……”
话没说完，电话突然响起，是同事j姐打来的。
“曲奇？你没看群消息是吧。下周我们组的内部分享，蔡总想带几个人旁听。组长让我们今晚整理下核心观点，捋出框架，明天下午内部试讲……哦组长身体不舒服，讲不了……嗯，你尽快整理自己的部份，群里沟通，拜。”
放下电话，曲奇揉了揉脸，ppt他整好了，但李弦怎么突然病到不能演讲了呢？昨天见他不还好好的？
他们组能屹立不倒那么多年，全靠李弦对上层心理把握精准，内容分享头头是道，底下精英强将有时有，面对老板还是不太行。
所以，曲奇要直面蔡总，心里还是有点怵得慌。
他刚把ppt发群里，锅哥的电话又来了。
“喂曲奇，听说蔡总要去听你分享了？……怂？你可不能怂啊，就靠你长脸了……要不你去找李弦取取经呗，正好他生病，你这个做表弟的不得去看望下？”
挂完电话曲奇看着群里陆续发出的内容，更加忐忑了。跟这些人相比，自己内容烂、演讲烂，简直是去送死。
他简直想仰天长啸，刚嚎了一声嘴里就进了颗软弹的东西……
嚼碎了嘴里的鲍鱼，他冲着李真嘤嘤：“怎么办，我要被开除了。”
李真倒是无所谓，又喂了一勺：“开就开，咱不干了，什么破班，周末都不让人好好过。”
曲奇无奈地边吃边嘤边看群里的讨论，头上的废物标签越来越重，他终于撑不住低下了头，又攥着拳头下定了决心，掀起被子往下走。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吧，不用跟着。”
李真抱胸语调古怪：“你去看李弦。”
“他生病了嘛。”曲奇莫名心虚，“我就是找他帮我看看材料，不干别的。”
李真半晌没吭声，直到曲奇回头看颜色，他才坚决地说：“我也去。”
——
汽车破开泠冽的寒风，但车里的气氛比空气还冷。
虽然李真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但曲奇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和怨气。
他像个鹌鹑似的低下了头。
“我就在旁边坐着，你俩该干啥干啥，不用管我，我也不会跟他生气……看我干什么？弟弟看望哥哥有什么问题吗？”
曲奇又缩回了头。
弟弟看望哥哥没错，但问题是，你俩不是一般的兄弟情啊。
第一次见面曲奇就知道，他俩感情不合，准确来说，李弦和家里人都不和。所以即便李弦的房子就在学校不远，李真都宁愿住宿舍不愿意去他家。后来还是为了找曲奇，才被迫往来频繁了点。
但两人之间依旧不咸不淡，偶尔互呛，比普通人的感情都不如。
所以李真今天愿意跟着来非常出乎曲奇意料，但潜意识里他也不想阻止——他不想跟李弦单独相处。
虽然对李弦的人品绝对信任，但万一呢？在aphla面前，omega能有什么还手之力？
——
小区的保安看到曲奇就放车进来，李真抱臂瞥了他一眼：“要不要给李弦说一声，让他把家里的人藏起来？”
曲奇回他一个白眼：“好了你……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按亮了电梯，跺着脚等。时隔一个月，再次回到这个“家”，他的心情格外复杂。
不知道房间里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李真在旁边冷眼瞥他，他装没看见，准备去按密码。
门却从里面开了，一个omega冲出来，看到他一愣，马上又愤怒起来：“曲奇，你竟然和李弦……”
她好像说不下去，哽咽了一下，又恶狠狠地威胁：“你们别想在公司混了！”
曲奇被她撞地身形不稳，一下倒在李真的怀里。
两人一起错愕地看向李弦。
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李弦嘶哑地开口：“对不起，我又搞砸了。”
选择爱一个人的理由是合适，真的很诛心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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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合适=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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