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城北墓园像一幅褪色的水彩画。韩沉关掉警笛，将车停在距离入口两百米的路边。槐树的阴影投在挡风玻璃上，枝桠如同干枯的血管。
"分头找。"他解开安全带，"沈明玥认识我的脸。"
苏临夏摇头，从包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和一次性口罩："一起。我伪装，你掩护。"
韩沉看着她将长发挽成低髻，戴上眼镜后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从凌厉的法医变成了文弱的图书管理员。月光穿过树隙，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
"专业。"他评价道，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们沿着墓园西侧的小径前行。五月的夜风裹挟着花香与泥土气息，掩盖了远处城市的喧嚣。苏临夏的帆布鞋踩在碎石路上几乎没有声音，韩沉走在她身后半步，目光扫过每一块墓碑的阴影。
"第三个路口右转。"他低声说，"第一个受害者的墓在蔷薇区。"
苏临夏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前方五十米处，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正站在某座墓碑前。即使隔着距离，也能认出那窈窕的身形和标志性的瓜子脸——沈明玥。
韩沉的手按在配枪上，肌肉绷紧。苏临夏却注意到沈明玥的动作有些奇怪——她不是站着，而是跪坐在墓碑前，双手捧着什么东西。
"不太对劲..."她刚开口，一阵风吹来，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韩沉显然也闻到了。他脸色骤变，箭步冲上前："警察！不许动！"
沈明玥缓缓回头。月光下，她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嘴角却挂着安详的微笑。更骇人的是，她的右手腕血肉模糊——皮肤被整块割去，露出下面的肌腱和骨头。
"晚了。"苏临夏蹲下身检查脉搏，声音发紧，"死亡时间至少12小时以上。"
韩沉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墓碑前的银色保温杯上——和监控里沈明玥从周雯家带走的一模一样。杯盖半开，里面残留着褐色液体。
"自杀？"他皱眉。
苏临夏摇头，指向死者颈部："看见这个针孔了吗？和三年前蝴蝶杀手的作案手法完全一致。"她轻轻翻开沈明玥的左眼睑，"结膜上也有血点蝴蝶。"
韩沉蹲下身，突然注意到死者左手攥着什么东西。他小心掰开僵硬的手指——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年轻女孩站在大学校门口的合影：林媛、周雯，以及...沈明玥。
"她们是同学。"苏临夏轻声说，"所以整件事..."
"不是情杀，也不是商业纠纷。"韩沉的声音像淬了冰，"是清算。"
一阵风吹过，墓碑前的白玫瑰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苏临夏突然发现沈明玥的风衣口袋里露出纸张一角。她抽出来，是一张折叠的化验单。
"妊娠检测报告。"她展开纸张，"阳性，四周。"
韩沉的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发来最新消息：沈明玥的电脑里发现加密文件夹，破解后显示她一直在追踪林媛和周雯的行踪，包括...林媛未婚夫李明浩近半年的开房记录
"李明浩..."苏临夏念出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什么，"婚礼那天，他在哪？
"台上唱歌，有完美不在场证明。"韩沉的表情变得锋利，"但如果我们错了...”
"如果新娘根本不是林媛杀的。"苏临夏接上他的思路，"如果沈明玥也不是自杀..."
他们同时看向那张合影照片。三个女孩笑容灿烂，沈明玥的手搭在林媛肩上，腕间隐约可见蝴蝶纹身的一角。
"回局里。"韩沉站起身，"我要重新审李明浩。"
离开前，苏临夏最后看了一眼沈明玥的尸体。月光下，死者嘴角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仿佛在嘲弄活人的愚蠢。一片白玫瑰花瓣落在她残缺的手腕上，像一只停驻的蝴蝶。
警局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李明浩坐在铁桌前，西装革履，表情镇定。他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冷光。
"李总好演技。"韩沉将照片甩在桌上，"装了两天的丧妻之痛。"
李明浩微笑："韩队长，我的律师正在路上。在此之前..."
"沈明玥怀孕了。"苏临夏突然说，"孩子是你的吧？"
李明浩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端起纸杯喝水，水面泛起细微的波纹。
"三年前新羽科技的破产很蹊跷。"韩沉翻开档案，"专利被贱卖后，接手的空壳公司实际控制人是你父亲。"
"商业行为而已。"李明浩耸肩。
"沈明玥死前留下了证据。"苏临夏推过一份文件，"她发现你不仅窃取专利，还利用静脉识别系统在境外开设洗钱账户。"
李明浩的指节泛白："证据呢？"
"就在林媛的婚戒里。"韩沉冷笑，"她频繁摘戴戒指不是因为过敏，而是在配合沈明玥收集证据。"
审讯室突然安静得可怕。李明浩盯着单向玻璃，仿佛能透过它看见什么。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你们永远证明不了。"
苏临夏忽然站起身，走到李明浩面前。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没人听见内容，但李明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十分钟后，技术科在李明浩的手表夹层里检测出□□残留。
"你跟他说了什么？"走出审讯室时，韩沉忍不住问。
苏临夏望着被押走的李明浩："我告诉他，沈明玥死前用血在保温杯上画了蝴蝶——法医已经提取到完整指纹。"
"你撒谎。"
"尸体从不说谎。"她微微一笑，"但活人可以。"
月光透过走廊窗户，在他们脚下投下交错的影子。韩沉突然问："你怎么想到婚戒的？"
"林媛指甲缝里的栀子花粉。"苏临夏说，"她不是去花园见沈明玥，而是去藏戒指。花粉是她故意沾上的标记——为了死后有人能找到证据。"
他们并肩走向停车场。夜风拂过苏临夏的发梢，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韩沉忽然停下脚步：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
"沈明玥手腕的伤..."他皱眉，"如果是李明浩所为，为什么手法和蝴蝶杀手一模一样？"
苏临夏望向远处闪烁的霓虹："也许三年前的蝴蝶杀手，从来就不止一个人。"
她的手机突然亮起。技术科发来沈明玥电脑里的最后一条搜索记录——【静脉识别 皮肤移植术后血管再生规律】。
韩沉的眼神变得锐利："她在研究..."
"如何让别人的静脉长在自己的皮肤下。"苏临夏轻声说，"那些受害者被割去的皮肤...可能都被移植给了某人。"
警局楼顶的探照灯扫过，照亮他们凝重的侧脸。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只夜蛾扑向地面，翅膀上的花纹像极了振翅欲飞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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