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下的事情，警署想要保密也很难做到，且村里消息传得很快。婆婆在好姐妹的添油加醋下了解到这件事情，细想来确实不太对劲儿。
赵卫东以往就算是出差，也会跟家人打个招呼的，不会出现公孙婷口中的“摔门出走，一直没联系”这种情况，以前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婆婆越想越怕，吵着闹着要去警署报案。
轻轻喘出一口气，公孙婷没有慌乱，淡定劝解：“妈，卫东不会出事的，你不要多想。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案件，跟卫东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可不能去警署啊，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见公孙婷那么排斥去报案，家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你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
她霎时成为众矢之的。家里人也是跟婆婆站在同一阵线上的，自然会帮着婆婆把她架在高处。没办法，只能妥协跟着一起去了警署。
会没事的。
去警署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知道一手线报。
果然，警署内人声嘈杂，在婆婆报案时公孙婷不动声色地听着旁边警员的讨论。
现在他们还没有确认尸源，那条河边又没有监控，就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一村一村寻找。
松了口气，公孙婷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了些。可当芜时跟着队长出现在门口，还朝着这边来的时候，她咽了口唾沫，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到芜时会帮忙跟进这个案子，公孙婷面如死灰。
逃不掉了。
如果跟是以前，以她的能力，还是有几成把握能躲过去，然后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开始全新的人生，迎接全新的生活。
但今时不同往日，芜时醒来了，还会参与调查这个案子，她算是彻底绝望了。是芜时的话，一定会查出来的，她见识过芜时的能力。
她一定会被抓住的。想到这儿，她甚至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
不，也许她查不到呢？万一呢？
算了，别再多想了。
查出了手机定位不要紧，重要的是，芜时为什么也要跟着去啊？！那些痕迹，一定会被她的鹰眼发现的。
公孙婷抱着满怀的忐忑，随时准备迎接死亡。
芜时发现痕迹的时候，她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他们联系了水警想要下水打捞，他们捞不出东西的。
审讯室原来是这个样子，他们说这只是一次询问，没有让她坐那一张椅子。她还真的挺想知道坐上那张椅子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她应该也快要坐上去了吧。
警员们查到的线索居然大部分指向陈逾火，而公孙婷实在是没想到陈逾火会为她顶罪，他肯定已经知道凶手是她了。
“那就替我顶一会儿吧，让我做完最后一件事。”她这般喃喃自语，“他们很快就会查到我的。”
既然都要死了，那就多拉一个人一起下地狱吧！
在身上藏好水果刀，公孙婷选了条没人的道路回到自己家里。这个家，她已经好久没有来过了，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她没有家。
她望着屋内的布置晃了神。从感慨中清醒过来，她听到了有人呜咽的声音。
她三百六十度转一圈，确认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朝那个地方走去。
爸爸的房门开了大半，只是路过都能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床上，两个男人赤条条地一上一下。
是弟弟和爸爸。
一阵恶寒。这是她的第一反应。生理性地想要呕吐出什么东西来。
她冲向厕所，“肉”这个字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自从妈妈死后，爸爸就暴露了真面目，经常带男人回家。有一次被小公孙婷撞见，小女孩儿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只是觉得不舒服。
她也是那个时候才明白，爸爸和谁都能很亲密，爸爸不爱妈妈，也不爱她。
她藏在阴影里，沙发上那俩并没有注意到她，还在一边喘息一边讨论结束后要吃点什么肉，以补充能量下次再战。
自此之后，公孙婷就不吃肉了。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听到肉这个字都会呕吐。
晃了晃脑袋，公孙婷惊讶于自己的平静。这次的反应没有以前激烈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已经放下了？
里面的人看见了她，老男人不紧不慢地套上先前被随意扔在地板上的衣服。小的那个则是非常慌乱，手颤抖地都要握不紧衣服。
依旧是客厅，公孙婷站在沙发前愣神，这次她可不会坐上去了。
两个人陆续出来，老男人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大字瘫在沙发上。小的扭扭捏捏，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公孙婷率先打破沉默，“爸爸，哦不应该这样叫你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我要跟他单独聊聊。”
手抬起指向男孩，她见到面前的人懒懒地点头，才先一步走向男孩。
“去我卧室吧。”男孩声音沉闷，而后慌忙补了一句，“那里很干净。”
男孩的房间确实很干净，没有奇怪的痕迹。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吉他安静地待在它的落地琴架上，书架上的书堆满溢出来了，书桌上还摆着写了一半的试卷。开了窗，凉风吹拂进来，撩起试卷的一角，把整张卷子掀起来。
一双白嫩的手随意拿了一卷修正带压在试卷上面，随后弟弟安分地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等待姐姐开口。
犹豫了很久，公孙婷还是问出了口：“你们这样，多久了？”
“很久了，久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你知道这样是……”
“我知道，可我没有办法，我反抗不了。爸爸的力气太大了，我反抗不了……”少年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织成线，却倔强地不肯抬头，“我、我才十七岁，我还没成年啊！他是我的法定监护人，我逃不掉的。姐姐，我不像你，有这么大的勇气跟爸爸对抗。”
公孙婷扯了张纸巾递给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报警？”
“有，还在心中排练了无数次，可当真正站在警察面前，我不敢说了，我说不出口。爸爸一定会打我的，一定会打死我的……姐姐，我是不是很懦弱？真讨厌啊。”
“……”
不要可怜他，你应该恨他。
公孙婷什么也没说，平静地望着弟弟逐渐绝望的双眸。
“弟弟，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弟弟了。
才擦干净眼泪的弟弟怔愣住，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说。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要离开木栖里了。”
“那就祝姐姐，一直幸福下去，有人爱，有爱的人。”
空气又陷入寂静，弟弟还在犹豫。
公孙婷没有催促，她还有很多时间。
“姐姐，我……我其实……我喜欢你！”
什么？
公孙婷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弟弟闭上眼睛，心下一横，一口气把它说了出来。
恶心。
恶心恶心恶心！
怎么会有亲弟弟喜欢自己的亲姐姐？遗传了爸爸的基因吗？他和爸爸乱搞也就罢了，不要扯上她啊！
“我一直很喜欢姐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份亲情的喜欢变得不清白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姐姐就是我的妈妈，一直照顾着我。姐姐，你不需要回应我的，就当做今天我没有……没有说过这些话。”弟弟看着公孙婷的脸逐渐染上厌恶，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
“对不起。”他的声音嘶哑。
见公孙婷转身要走，弟弟连忙拉住她的手臂，“姐姐对不起，但是我、我求求你带我走吧！我不想跟爸爸待在一起了！从小时候到现在，我太痛苦了——”
“小时候？你还敢提小时候？”公孙婷被这个字眼刺激到了，猛地回身甩开弟弟的手。
“小的时候，要不是怀了你，妈妈不会那么痛苦。要不是生下你，妈妈也不会死！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获得爸妈所有的爱。”
“长大后，爸爸把所有资源都给了你，我的好弟弟！甚至把原本属于我的、我努力得来的，都抢过去给了你！”
“就因为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凭什么？！”
“现在还敢说痛苦，我也很痛苦啊，你看看我啊！我在这个家，什么也没有了，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至于喜欢我？”她癫狂地仰天大笑，身体随着笑声一抽一抽的。
“太恶心了。我恨你都来不及呢。”
她掏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水果刀，“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弟弟看着刀尖挥舞的轨迹，脑子宕机了一瞬。
“去死吧，好吗？”
弟弟反应过来匆忙后退，公孙婷向前一步，弟弟往后退一步，向前一步，后退一步，向前，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弟弟整个身体贴在冰冷的墙面上，看着公孙婷一步步逼近，眼泪冒了出来。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你的弟弟啊！”
“杀人、杀人犯法的，你别冲动。”
公孙婷一刀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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