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一脸要死的样子从楼道里出来，手里还提溜着他妈塞的包子，猪肉酸菜和猪肉大葱的。
他随便抓了一个出来，慢慢的啃着，眼睛无聊的四处乱瞟着，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马路对面的一家店门口，斯山奈被迫听着王芬的交代，即使他已经听了很多次。
“有人来了你不要管他，专心写你的字，他要是买书，你就收钱，不买看看也行，那些偷书的，唉算了，说不定是买不起书呢。”
“知道。”
王芬也没多说，她的老姐妹们还等着呢。
小吴揉揉眼睛，他确定那个人就是他们昨天晚上打的人，不过怎么又在这儿。
他把包子塞嘴里，两下嚼完咽进去，迅速穿过马路，鬼鬼祟祟的钻进那家店。
陈将烟一脸疲倦的从琴房里出来，准备上楼，一抬头，又迅速扬起嘴角。
“妈，你要出门吗？”
江云上下扫了陈将烟一眼，上前理了理他的衣领，说：“你刚练完琴”。
“嗯。”
“那一会儿干什么？”
“看书，写作业。”
江云用指甲拨了拨陈将烟额前的碎发。
“有时间去剪剪头发，你爸爸不喜欢男孩子的头发太长。”
陈将烟安静的点点头，“知道了。”
他回到房间，走到窗户旁，江云已经走到了院子里，院门口停着一辆车。
一身黑色西装的文城早已候在车旁。
是陈东来的生活秘书。
“江太太。”
江云点点头，坐了进去。
陈将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机突然响起来。
“喂，你好，我是陈将烟。”
“我啊，大吉，跟我打电话还要装，不是吧你！”
他拿开手机看了一眼。
“哦，接电话的时候没看，怎么了。”
“祖宗，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合着你都没看。”
齐正昊在手机这端咆哮，听筒里只是冷淡的传来了了一句，“那我现在看。”
齐正昊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不是，这就挂了？”
不过他怎么感觉陈将烟有点低气压啊。
陈将烟挂断电话，也没再看，只是将右手慢慢举高，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的指间钻来钻去。
“没天分你就用时间去填补，你说对吗小烟。”
小小的陈将烟点点头，将发抖的手重新搭在琴键上，可中间又弹错了音，他小心翼翼的看过去，江云的手放在他的背上抚摸着。
“这是要弹给爸爸听的，妈妈不允许你弹错，小烟。”
“再弹一遍吧，妈妈有点累了，不过我醒了要听到你弹得最好的一遍。”
江云关上门。
监控的红灯闪着。
他弹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等到手腕的酸胀感消失，他才点开消息。
“你看，这人熟不熟悉！”
紧接着一个12秒的视频。
“小吴拍的，他一出家门没几步路就碰见了。”
“你说他到底住哪啊，怎么搁这儿打上工了。”
“他很穷吗？”
“你不是说这是你同学，九中的也这么穷？”
陈将烟没耐心看废话，上划，点开视频。
视频不仅有点模糊，还总是在晃。
一个看着高挑却又精瘦的身影手里推着一个移动车，走几步停下来，整理放乱的书，然后又把移动车上的书按照对应的区域放进书架。
单从视频里看，这个书店本上可能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逼仄。
其实光看背影陈将烟看不出来这是不是斯山奈。
但他听到声音就确定了。
“小山，累不累啊，快过来歇会儿。”
“没事，不累。”
斯山奈。
这个声音他忘不了。
毕竟，蛇鼠一窝这个高度评价就是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
“什么时候拍的？”
“大哥，你看了这么久！都一点多了！”
“说什么时候拍的？”
“小吴说上午十点左右，他在店里摸查了好一会儿才拍的。”
“地址？”
齐正昊虽然纳闷还是发了过去。
“你要过去打他吗？不至于吧！”
没收到回复。
一搂被子，齐正昊接着睡了过去。
陈将烟起身换了套衣服，给张泽平发消息。
“张叔，你现在过来接我。”
“对，现在。”
尽管一路掐速度开过来，还是用了四十多分钟。
张泽平一进门就看见陈将烟坐在沙发上，电视声音开的很大。
巨大的屏幕里的年轻的女孩子哭着喊着求男生不要离开他，而男的用力推开了女生，嘴里说着极其伤人的话，但下一秒俩人就又抱在了一起。
不确定陈将烟有没有在看，张泽平没出声。
陈将烟没什么动作，只是问：“你说，他们最后会分开吗？“
“可能会。”
陈将烟：“为什么？”
张泽平看了屏幕一眼，又低下了头，“因为真正在乎的人是不会伤害对方的。”
陈将烟笑了一声：“那说明对方的承受能力太差了。”
“走吧。”
黑色宾利平稳地驶出别墅区。
陈将烟戳着手机屏幕。
“你问小吴，书店的人还在不在。”
“？”
“人呢？死了？”
过了很久，齐正昊仍没回复。
“小烟少爷，前面车开不进去了。”张泽平回过头，发现后面的人在看着手机发呆，他又重复了一遍。
陈将烟看向车窗外，几秒后推开车门下车，“你在这儿等着。”
穿过逼仄的小巷，路逐渐变宽，陈将烟跟着齐正昊发来的位置又走了十几分钟。
抬头一看——《芬芳书斋》。
一家看起来很复古的书店。
他径直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和几个老旧的吊灯，和视频里差不多，书店占地不大，后面还有一个居住的小院子。
室内的装修很老旧，像是一脚进入了民国时期的书店，只不过没有陈旧的味道，反而很幽香。
扭头看过去，斯山奈坐在收银台后低头写字。
陈将烟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他走到视频里的几个书架间，手指一本本的慢慢抚过，很快就走完了。
不过，这个书店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类型的书都有，而且很多都是成套的。
有一些旧书的书脊都被修复的完好无损。
书架都看起来也很有历史感，而且擦的干干净净，最角落的书架也没有一丝灰尘。
每个书架有七层，最高那层的书得需要站梯子才能拿的到，可能是放了一些很冷门的书籍，说不定一年下来都没有人会翻阅购买。
而每层里面也都分门别类放置的整整齐齐。
陈将烟看了许久才找到了非常满意的几本书，一脸兴味的抱着朝收银台走去。
斯山奈专心的看着手里的习题册，在旁边打着草稿。
突然嘭的一声，厚厚的一摞书被用力的扔在收银台上。
被打扰到的斯山奈不悦的抬头看过去。
看到来人时又变得平静。
他公事公办的一本本登记名字，《农田除鼠大忌》《如何与“鼠类”交朋友》《带你探索蛇的奥秘》《“蛇”“鼠”养在一起算不算大忌》…
“不好意思，最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挺适合。”
陈将烟的笑堪堪卡在嘴角。
斯山奈包好所有的书，推过去。
“六百六，现金。”
“不好意思，出门没带现金，扫码方便吗？”
“不方便。”
陈将烟耸耸肩，“那稍等，我让司机送过来可以吗？”
斯山奈说了句随意，就坐下继续写字。
陈将烟向后退了退靠在书架上，拿出手机点了几下。
写着写着斯山奈觉得跟前那一摞书有点挡光线，他又往旁边推了推，不经意的和陈将烟对上了视线。
他一直在看他。
可能没想到斯山奈中间会抬头，陈将烟的表情既不是伪装的乖巧也不是虚伪的和善，没有任何附加表情的陈将烟看起来其实很冷漠。
“还有事吗？”
平时都是陈将烟这样问别人，第一回被别人问，他熟练地挂上笑容。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
店内很安静，只听见笔刷刷写字的声音。
“哎，你在写什么？”
陈将烟手插着兜，左右来回走着，掩下内心烦躁，“你周天在面馆打工，周末又在书店，怎么，你家里很多人要你养活吗？”
他就不信，这个斯山奈可以一直对他无视下去。
果然。
“死光了，就我一个，怎么样，满意吗？”
“啊，都死了吗，你好可怜哦，听的我都想哭了。”，明明是很伤心的语气，可陈将烟却忍不住想笑。
斯山奈缓慢抬起头，猛的将手里的笔扔在说话的人身上，看着明显变兴奋的陈将烟，他单手撑着收银台，迅速翻过去，几步就走到陈将烟面前。
“怎么，你终于要打我了吗？”
“你是喜欢我吗？”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陈将烟一脸诡异的期待。
斯山奈一如往常的冷淡。
脸上兴奋的潮红瞬间褪去，又些许泛白，最后变成一脸酱色。
陈将烟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呵了一声，说：“你是要恶心我吗？眼睛瞎了就去治一下吧，要是没钱，我可以送你。”
“我以为你有病，才想用污蔑、羞辱我这样的方式希望我关注你，看来理解错了，你只不过是单纯的有病而已。”斯山奈一字一顿的解释说。
陈将烟一把推开堵在自己跟前的人，嗤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受虐狂。”
斯山奈不理会陈将烟说什么，捡起地下的笔，走进收银台。
陈将烟看到他背后浸出的血迹，这才心里舒服点儿。
可一想到他居然敢说自己喜欢他，他配吗？
心里一阵愤怒，他快速走到收银台前，右手扳起斯山奈的脸，虎口卡住他的下巴，左手使劲儿拍着他的脸，“老子不喜欢你，少他妈的恶心我。”
“烟少爷。”
张泽平推门进来，将手里的现金递过去。
陈将烟甩开他的脸，从张泽平手里抽走那叠钱，啪地压在桌子上。
桌上的书被推在了斯山奈身上。
“我觉得更适合你吧。”
然后，摔门而出。
张泽平稍微欠了欠身子，也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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