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轻鸢摇摇乔淇岸的手臂,叫她回头看。
酒吧四周墙壁围着一圈屏幕本来是用来拍摄乐队,江续昼一手卡着飞行夹克,从后门把人拖进乐池,反剪双手压在鼓上:“爱好拍照是吧?巧了吗我也喜欢,这的监控都是我亲手装的。”
黑熊配合他调低话筒,还顺手拉低摄像头,正好怼在那人脸上。
飞行夹克破口大骂,血沫喷到摄像机镜头,吧台屏幕蒙上一层浅淡的粉红。
下面的顾客里有人悄悄举起手机,江续昼抬抬手指,示意他们想录像就大方拿出来录。
“诶,哥们,”他懒洋洋,用断了的鼓棒点点飞行夹克脸侧,“这么喜欢留纪念,帮你把怎么拿手机捣鼓的视频找出来,放你家门口循环播放怎么样?”
他身后的乐队笑出声。
用看热闹专用姿势把飞行夹克围在中间,还有人拉了凳子坐下,从台下的果盘摸出把瓜子。
“找啊。”黑熊也摘掉面具,“半分钟就有。”
乔淇岸及时捂住嘴,才没在人群里惊叫出声。
黑熊面具下面,是那个满嘴专业术语帮她理清乔岚遗产归属的精英律师。半靠在鼓上一身痞气的男人,和她印象中正襟危坐的气质没有任何共同点。
他用笔记本键盘敲出一行字,飞行夹克慢慢靠近吴轻鸢的监控录像出现。
猥琐的笑脸定格在环绕酒吧的每块屏幕上。
江续昼把一侧卷发勾到耳后,俯身在飞行夹克耳边道:“还敢在六哥看着的场子生事。是知道他很久没动过生肉,自己送上来,嗯?”
漫不经心略上扬的音调从麦克风传出。
声音不大,但充斥舞厅每个角落。
嘈杂的人声霎时噤若寒蝉。
“听点话吧,我已经是这家店最讲文明的人了。”
顺着他的视线。
每个人都看到酒吧门口那四个戴屠夫鸟面具的壮汉,并排站着,矮墙似的堵住了半边马路
“对,对不起。”空军夹克哆哆嗦嗦地说。
黑熊:“说什么?”
“对不起。”
黑熊:“你不说你没拍吗?”
“……”
江续昼不再管黑熊逗着飞行夹克说话,跳下乐池,扯起乔淇岸的手腕就走,人群默不作声,自动给他让开条路。
休息室乱七八糟,堆了专辑和旧吉他。
江续昼对这很熟,把靠窗旧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书统统扫落地上,拉开抽屉找出碘酒和绷带丢到她腿上。
乔淇岸不动,只抬头看着他。
江续昼抬高手扶稳天花板悬挂的灯泡,居高临下眯眼睨着她。
他唇线拉平,看不太出情绪。
休息室没有配对的桌椅。
他伸腿从桌子下勾出个灰扑扑的凳子坐下,屈着腿比她矮不少:“手。”
酒精冲洗过皮肤裂口,乔淇岸咬紧下唇不哼出声。她把视线从地上的血水挪开,想找点别的东西能转移注意力,环视一周,被江续昼双眼皮褶皱里的小红点吸引过去。
第一次发现他的胎记居然藏在眼皮褶皱里还兴奋的不得了。以前觉得,这么小的秘密,只有同床共枕过的人才能发现。
乔淇岸突然鬼迷心窍。
用没受伤的食指点上去。
演出没结束多久,指腹接触的那一点皮肤有些发烫。
黏腻但不至于招人讨厌。
江续昼蹙起眉,向后仰头躲开。
身体厌恶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她悻悻移开手指,试着闲聊:“你也缺钱来兼职吗,怎么跟酒吧那些人混到一起了?”
江续昼的睫毛密密实实垂下来,形成一小片阴影把她挡在外面。
“六哥是谁呀?”她小心翼翼说,“要不咱们给他道个歉先走吧。”
良久,江续昼停下手里的棉签,神情古怪地瞥她一眼:“道歉?”
乔淇岸:“他脾气大吗?”
江续昼挥手掀开沙发上的摇粒绒外套:“道吧。”他散漫侧过脸看着砖墙避开她的视线,语调里憋着笑:“脾气还成,别抢他骨头都好说。”
窝在外套下,两爪抱着狗咬胶猛嚼的白毛小博美,让乔淇岸半只脚踏入警匪片的世界观狠狠震荡了一下。
“好久没吃生肉了?”
“是啊。”江续昼应得坦然,“上次偷吃被他爸拿拖鞋一顿抽,就改了。”
他摸到沙发上的打火机又放下,把烟塞回烟盒,让她试着动动手腕。
乔淇岸扭扭一圈圈缠上去的纱布,做出吃惊状:“会动了哎。”
他打开一听可乐,自顾自喝了一口:“牛不牛。比你来酒吧打架都不带个男的当沙袋还牛。我发现你别的本事不见长,酒瓶开瓢越来越熟练了。”
“我们带贺子阶了。”
“……”
江续昼默了默。
终于掀起眼皮,今晚头一回拿正眼看她:“哇哦。他刚才的表现可以称之为威猛先生。”
“你没事约他干什么?”
乔淇岸:“我不能有朋友吗?”
“朋友。”江续昼鼻子里哼出一声,实在无话可说,打开休息室的窗户,把头塞出去抽烟。
从背后看起来很像脑袋烧着了。
估摸他着一时半会不想搭理她。
乔淇岸脱掉高跟鞋,用剩下的棉签沾了碘酒,对着全身镜把裙子掀到腿根,处理刚才玻璃渣飞溅到身上的擦伤。
她把落地灯调亮一档,转过身拉下肩带,从镜子里察看后背沾酒渍的情况。江续昼正好在不远处把烟蒂按进窗台砖缝里,直起身。
四目相对。
乔淇岸丝毫没觉得尴尬,无所谓地双手扯住肩带拉低。
挑眉笑了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确保锁骨下方,缠绕在利剑上的玫瑰花纹身完整地映在江续昼棕褐色的眸子里。
“我穿红色好看吧。”
江续昼别开脸,抓起琴凳上的羊绒披肩甩到她脸上:“上一个红吊带还光脚的黑皮,是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搞快点。”他催促了声,拉起窗帘,背身额头抵在门板上不再看她。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酒吧街各色霓虹灯,整个房间被拉绳吊灯照亮,墙壁的裸砖显得古朴、摇摇欲坠。
“屠夫鸟”已经提前结束营业。
室内安静得能听到她处理伤口时,穿脱衣服布料窸窣摩擦,红色长裙上的金属扣互相撞击。以及赤足踩过木地板,生腻粘黏的声音。
脚步声轰隆隆靠近,似乎很多人进来,交谈隔着楼板显得沉闷。
她还不想立刻下去被陌生人盘问,屈腿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江续昼演出结束套了件黑色卫衣在身上,卷发低低束起,发尾正好垂在洗得略发白松垮的后衣领。她盯着突然想起中学时,他坐在前排,每天上课无聊,看着他后脑剃寸头新冒出的青茬,拿圆珠笔后端戳他背后凸起的肩胛。
江续昼额头靠着门,食指伸进没喝完的可乐里蘸蘸,接着在门板上描什么。
乔淇岸起身,踮脚越过他肩膀,勉强看到一条像是花藤形状的水渍。
察觉到背后的目光,他用手掌在门上抹了一把,显得有些烦躁:“还没好?”
“好了。”
乔淇岸爬上窗台坐好,把拉链敞开的背留给他,叫他帮忙。
拉链向上紧了紧,但没拉起来。
江续昼在身后轻哧一声,温热的鼻息扑在脖颈:“现在知道用我,怎么不叫你朋友帮忙?”
乔淇岸闷闷啧了声。
思索好几分钟,才懒懒道:“比你朋友正经。”
他像没听到她讲话,又好像听到了,但是下定决心胡说八道。唰地拉起拉链,动作流畅地取出两支高脚杯,倒了刚烧好的热茶放在窗沿。
“老板和熊是纪楷言大学同学。老纪本人,投资的幕后金主,我哪个朋友不够正经了?说出来小的立刻绝交。”
乔淇岸说不出什么,岔开话题:“我们今天排名起飞了,你也不夸我。”
“嗯,还给自己弄得满手血。”
他把其中一杯茶推到她手边,自己端起另一杯,摇红酒似的让液体在杯子里晃了晃:“太能干了乔小姐。”
休息室被推开。
酒吧老板叫他们下楼。和黑熊一起陪他们去警察局做了笔录,盯着飞行夹克给吴轻鸢写过道歉信,又看着他戴好银手链,妥帖地住进栅栏门。
处理完已经是凌晨。
连棠元江都睡得静悄悄的,无波无澜。
阿斯顿马丁停在警局门口的树影里,银灰色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看到他们出来,车窗缓缓降下,江续昼带着头戴耳机,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不确定他在等谁。
贺子阶主动快步上前,伸出手:“续昼,好久不见。”
江续昼在驾驶座上斜倚着窗,手指轮流点方向盘,没理会贺子阶抻着的那只手,反而朝他身后喊了句:“回家了小哪吒,还打算上哪闹海去?”
路过的警察忍不住笑。
乔淇岸丢不起这人,赶紧钻进车里。
贺子阶:“你还挺忙的吧,还要去酒吧上班。不顺路的话我送她们就好。”
“不忙。家里的祖训,我就是为了等汤汤长大给她当童养夫。”江续昼扯得极流畅,“送我媳妇儿去哪都特顺,不担心。”
“他爷爷开玩笑——”乔淇岸大喊。
上升的茶色玻璃挡住了她的声音,贺子阶托住下巴大嘴惊讶的脸。
以及她的清白。
江续昼:“窗户还能关上呢,这车真不错。”
他左手咯吱咯吱开天窗关天窗,开左前窗,关左后窗,开右后窗,就是故意单独锁了乔淇岸坐的副驾驶。
“你看我这有个总控,科技改变命运。”
乔淇岸扬起手里的链条包,江续昼腰一闪扭成个c型:“诶呦喂,没打着。”
“……”
无语死了。
真的懒得理他,想起刚才空闲的时候和酒吧老板换了微信。点开肖洋的朋友圈,向下划了划,放大过年把六哥打扮成小舞狮的照片。
停在红灯处,江续昼瞥了眼她的屏幕:“喜欢下次来再抱给你玩。”他从兜里摸出薄荷糖,倒了两颗摊开掌心分给她。
清凉驱散困意。
乔淇岸突然好奇:“你外派是不是把皮卡丘也带去日本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江续昼没答。
挪开眼神,略仰头盯着正在倒数的红灯,握方向盘的手却越来越用力,皮肤紧绷得发白透出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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