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续昼歪在沙发上不说话。
人长得瘦高还被宽大柔软的毛衣罩着,卷发散着,松松垮垮垂在脖颈。一副被上班掠夺了精气,晃晃悠悠睡不醒的样子。
乔淇岸怀疑他压根没听,强调:“我说我怀孕了。”
“哇哦,真厉害。”
他半眯着眼:“不会是我的吧?”
小伙子有点上道了。
乔淇岸:“真的是。”
江续昼点了点头,带着鼻音嗯了声:“所以我得对你们负责,首先保证预告片发不出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纤长的睫毛抬起,略空洞地盯着面前,不知道想到什么,转过头,眼神悠悠飘在她身上。
无框眼镜被摘下,随手丢在桌上。
捕食者嗅到猎物气味般紧盯着她,一言不发缓慢靠近。
乔淇岸被看得不自在,想站起来,腰被他伸手拦住。后背抵着沙发软垫越陷越深,江续昼的手撑在她腿旁,感官被他灼热的体温带着重量无限侵占。
他隐约抬了抬嘴角,似笑非笑:“我这人就是吃干抹净还不爱负责,你说怎么办呢?”
乔淇岸咬着舌尖,强装镇定:“不负责会有点没礼貌哦。”
那只修长匀称,拿画笔的手,缓缓伸向她腰间扣子。
用力一扯。
印有EDDA图标的便签纸从连体裤上撕下来,啪地贴她脑门上。
江续昼站起身,距离瞬间被拉开:“多大人了,偷我的便利贴才没礼貌。”
乔淇岸:?
她往前猛扑,拽着他的衣袖声泪俱下:“但是我的清白,我的人格,还有我美好的品质都被你夺走了。”
江续昼一根根掰她的手指。
胸前钩花纹路被两股力拽得歪七扭八。
乔淇岸摸着他毛衣的料子厚实,像羊绒的,估计便宜不了。
怕拗不过还得赔件衣服,略松了手:“除非你让节目组别发预告,咱们私下把组换了我就原谅你。”
“千万别这么说自己。”他把衣袖从她手里强行拽出来,“您哪有美好的品质。”
江续昼生怕她再缠上来,拉起拉链快步走开。
从酒柜里取出支高脚杯,把她刚带来的红酒拆封。
留乔淇岸独自坐在沙发上思索策略。
酒醒得差不多,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大声宣布:“好吧,实话告诉你,孩子不是你的。”
他靠着吧台摇晃绛红色的液体,将杯口靠近自己,缓慢嗅闻葡萄新酿的香气,不咸不淡回了句:“推断得出来。”
“事实这样的,”
她抬手拭了拭眼角,悲恸不已:“我怀胎七个月,发现丈夫早就背叛我和我闺蜜搞在一起。他们转移走了家里大部分财产,还意图谋杀我和我的孩子。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想不想听我的复仇计划?”
江续昼:“不想。”
“……”
乔淇岸气急败坏追过去,还没来得及动作,他已经预判到,提前举高手臂到她抢不到的地方,仰头喝了一口。
喉结滚动后,清俊的五官紧急皱到一起。
他重新拿起酒瓶,对着灯仔细辨别上面的文字:“你说这酒是哪产的?”
“南非。”
江续昼目光略斜,撩起眉峰看着她。
相识相伴这么多年,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到现在都已经破裂变质得面目全非。
他这般神情,显然是对她已经毫无信任可言。
乔淇岸心痛地甩甩袖子,掉出张购物小票。
“大润发啦。”
他拖腔拿调地“啊”了声,一副果然如此,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玩意的模样。看得她无名鬼火骤然窜上心头,语调也变得尖锐:“你追究这些细节有意思吗?”
江续昼放下酒杯,瞥了眼票据上的价格:“我连Costco都不配。”
“你不给我换组,没钱充会员。”
他不再接话,从厨房另一侧门出去绕开她。
不理睬乔淇岸跟上,自顾自通过客厅,走进卧室。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就被黑灰色门板挡住视线。
她侧耳贴着门缝听,没有走动,也没有说话声。
想起他刚才困得神志快要散架的样子,加上江续昼以前上学的时候,在学校里也属于出了名的迟到早退性子散漫,遇事不决就蒙上被子睡大觉,他完全做得出来。
怕敲门声音太小叫不醒他,乔淇岸一手撑门,用对侧肩膀撞上去。
沉闷的咚一声巨响。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蓄力往前冲,手下实木的支点突然消失,一时收不住力,扎扎实实摔进江续昼怀里。
混合薄荷爆珠的清淡烟草味瞬间充斥整个鼻腔。
江续昼垂着脑袋看她,眼底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是,我这世间少有的英俊。你用眼睛看就行了,大可不必这样——”
“投怀送抱。”
乔淇岸下意识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充满希冀地环上他的腰,抬头看向他:“投怀送抱的话有效果吗?”
“本来有。”
“现在呢?”
他欠揍的尾音懒懒散散:“现在撞得很疼啊小姐。”江续昼嘴角抽搐,勾着抹憋不住的笑,语调倒是装得委屈:“你妈没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
“我没妈告诉我,对不起了呢。”她扶着墙站直,突然多了几分理直气壮,“你去干什么,我也要去。”
“我穿成这样的话,”
他低头看看脚上的运动鞋,手在速干衣上抹了把:“应该要是去犁地吧。”
乔淇岸故技重施,拽住他的衣摆:“一起去。以后你去干什么我都要跟着你。”
“跟呗。”
江续昼满不在乎,甚至配合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给她抓着一起穿过小区花园。
一起踏上健身房台阶。
一起刷卡。
乔淇岸被店员拦下。
因为没穿运动鞋。
江续昼半扎马尾的背影透着轻傲,嗤笑了声,朝身后挥挥手,松松垮垮单肩挎着背包向健身房深处走。
背影消失前,乔淇岸听到他轻飘飘扔下两个字。
“傻样。”
她进不去健身房,也不敢冒险离开他家小区。现在江续昼有了防备,肯定不会再轻易给她开门。
棠元临江,虽然算得上四季温暖湿润,冬天在冷风里站久了还是有些冷。
乔淇岸蹲在健身房门口不敢走远,埋着头缩成一团挡风。
等到天光暗得彻底看不出云霞的颜色,灌木丛中的路灯亮起来,江续昼还没出来。
她双手十指交叉捏了捏冷到发僵的手指,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猫猫头。
一笔划出去。
树枝碰到运动鞋鞋头,黑白配色有些似曾相识。
抬眼。
球鞋主人正歪着头,凝神观察地上的线条:“可以啊,学会画大扑棱蛾子了。”
乔淇岸翻了个白眼,偷偷蹭掉地上歪歪扭扭的线,站起来,顺势扑进江续昼怀里。
江续昼配合地撑住她的腰,温热的气息贴在耳廓:“这招没用。”说完力道就卸开。
乔淇岸胡乱伸手去扶他,他反而退开一步,生怕和她沾上关系。
腿蹲得太久已经毫无知觉,彻底失去支撑就软绵绵跪倒。尖锐的石子刺破皮肤嵌入血肉她才发觉疼,但是肺里已经像浸满冷汗,想叫都发不出声音。
周围似乎有人噗嗤笑起来。
喷泉启动。
水柱欢快地冲刷彩灯,忽明忽暗的彩色光线照映几个孩子身边,他们围着光亮欢笑奔跑。乔淇岸手掌贴在冰冷的石子路上,血液才逐渐回流大脑。
眼泪摔在地面上,冲淡了血迹。
“浅浅,浅浅。”
她被裹进宽大的毛毯里,身子一轻。
声音很远,好像是江续昼。
这个星球上也只有他一个人会叫她浅浅。
她本来的小名叫汤汤,是妈妈取的,出自《诗经》“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但是江续昼从小就喜欢跟人不一样,换着花样乱叫,反抗几次无果以后就放弃随便他了。
所以很久没人这样叫过她了。
“浅浅。”
一双大手捏着她的下巴,顶着糖块推进她嘴里,酸涩的梅子味在味蕾炸开。
乔淇岸回过神。
“吃糖就不哭了?”江续昼把她抱到客房的床上,动作很轻地卷起裤管,用沾了酒精的棉签擦伤口。
“没老就站不住,还以为你耍赖不成,要给我一滑铲。”
乔淇岸默默擦掉眼泪,把硬糖放在齿间用力咬碎。
甜味此刻才从夹心淌出,盖住酸涩。
“诶,小姐,笑一下嘛。”江续昼握住她的脚踝轻捏了下。
他耐着性子压低声:“我真的知道错了。那么久了,我以为你早就回家了。”
“我哪有脸回去。”
她哑声开口:“从毕业到现在,我一件正事都没做成过。”
乔淇岸无视药水和血污刺鼻的味道,抓着他的手,像要握住最后救命的稻草:“如果是我一个人,你和叶珈莉想怎么讨厌我都可以,但是我继承了剧团,就有人指望着我吃饭。我妈妈留给他们的基金全都没有了,团里的造型设计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收入了。”
“我知道我自己有命无运,我真的不想再累及旁人。”
江续昼对突如其来崩溃的情绪有些无措,抽出纸巾压在她眼下:“我本来就没想难为你们。”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惹她了。”
乔淇岸也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发誓的可信度相当苍白,改口道:“换一个组,你别让我们退出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
手在她发顶按了按,似乎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提议,重复道:“要换组?”
“不换叶珈莉不是让我混不下去吗?”
他气息一松,竟轻笑出声:“傻样。”
乔淇岸垂下眼帘:“求你。”
“那我又要得罪平台了啊,打算怎么报答我?”
她不回答,江续昼偏头去看她的脸:“不是谈判吗,又玩起徐庶进曹营那套了。”
乔淇岸:“我没钱。”
“你看我像缺钱吗?”
不像。
不仅不缺钱,好像想要的一切,只要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都能轻而易举得到。
她没什么能拿来交换的,更别说报答。
乔淇岸抬眼看过去。
客房仅开着台灯,昏黄的光圈摇摇欲坠,勉强照亮他的侧脸。鼻梁细窄高挺,影子映在墙壁上的轮廓锋锐,染上些疏离的意味。
低低束起的卷发发尾正好垂在后领。
分开这几年,江续昼已经彻底退去少年时,衣料下肩胛骨单薄凸起的孩子气,肩背愈发宽阔流畅,变成了挡在她面前不容拒绝的上位者模样。
沉默良久。
乔淇岸闭了闭眼,说:“可以。”
她主动解了扣子,敞开衣领:“来吧。”
江续昼捏着她的手腕,制止接下来的动作,眉宇间染上极度不耐烦:“条件没谈拢呢,你到点就准备打呼噜?是小猪吗,生活乱套你睡觉。”
“帮你可以,”他顿了顿,看向她的目光灼灼,“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爱人错过(告五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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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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