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什么愿?”乔淇岸垂下眼皮,一手拿吸管尖端戳开豆奶包装,很慢地吸了一口,缓缓说,“无非就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什么的。”
江续昼表情忽然淡下来。
像是“早就知道”的了然模样,僵硬地向一侧撇了下嘴:“不想说算了。”
他在账单上潦草地签了自己名字,收笔过于用力,热敏纸被笔尖划出道凹痕。服务员还想推荐办卡的优惠,他把圆珠笔放在柜台上,头也不回离开火锅店。
又生气了。
乔淇岸实在摸不着头脑。
她快步赶上去,挤到他站的扶梯台阶上拍他:“这愿望怎么了?”
江续昼看着下行的方向,拉起围巾挡住半张脸,声音被灰色羊绒盖住发闷:“没怎么。”
“我又哪句话没说好?”
“……”
他腿本来就长,一生气步子迈得巨大。乔淇岸对这边本来就不熟悉,看准人群中高出一截的卷毛背影,小跑勉强跟住。好在生气归生气,路口斑马线遇到红灯的安全意识还在。她追上来拽住他袖口:“你到底想干嘛?”
江续昼也不理她,极别扭地抽手甩开她。
红灯闪烁他抬腿又打算走,乔淇岸一把薅住围巾打了个死结攥手里:“有完没完,别闹了行不行。”
江续昼被围巾缠住,只能吸了口气转身,看见她就拧起眉心:“是我在闹吗?”
乔淇岸:“不然呢?”
看他这话问得如此理直气壮,她甚至短暂地产生了自我怀疑。
难道在无理取闹的另有其人?
这里交通繁忙,人来人往。江续昼就这样站在滴答作响的信号灯灯柱下,被扯乱了围巾也不整理,像只被细绳牵住就驯服的猛兽。他们仿佛被按了静音键,定格在照片里的瞬间,人流车流汇聚成慢镜头胶片后的虚影。
他低头看着她,一声不响,眼里波动的情绪似有不甘。
绿色数字跳动的倒数结束。
灯柱长鸣一声,啪地跳回红色。
两人同时开口。
“你非得提贺子阶吗?”
“你再这样我回家了!”
“什么?”乔淇岸没听清。再问,他又是一声不吭,她耐心彻底耗尽,扔下句“我回家了”,松开围巾往反方向走。
路过新开的奶茶店,她算着今天摄入的卡路里数超标了,又实在想喝点冰的降火。
没决定好要不要买,先跟在队伍后面,咬着指甲研究开业酬宾的海报。
“你想喝芋泥麻薯吗?”排在她后面的人拍了拍她的肩,怯生生问。
乔淇岸转身看见瘦小戴着眼镜,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警觉没搭话。
“第二杯半价,”他指着海报解释,“你是一个人吗,咱们可以拼个优惠。”
店门闪进一个高大的男人,拽着乔淇岸胳膊,把她从要不要同意的纠结里拽开。推着男孩的肩,隔开两人,强行把身体插在中间挡在她面前。“当我死了吗?”江续昼极力压着怒气,“我才走两分钟,他把手放你身上想干什么!”
听到吵闹声,操作搅拌机的店员都停下看。
乔淇岸:“……他想喝芋泥麻薯。”
男孩捂着肩,被突然莫名其妙差点被推倒,受了惊吓的样子。她想靠近道歉,男孩连连摇头后退,垂着眼睛看都不敢看他们。把陌生人吓成这样,乔淇岸火气也被点燃。
“你挺狂啊,你还推人。”她按着江续昼的脖颈,向下狠压了把,“有病滚出人类社会。”
“道歉!”她提高音量。
“对不起。”江续昼含了含下巴,在男孩对面略低下头,“我刚才疯了。”
乔淇岸翻了个白眼,已经彻底没兴趣继续排在这个队伍里丢人现眼了。
她推门出去,这下轮到江续昼跟在后面,怎么叫她都得不到回应了。
拐进花神公园,到花园黑暗无人处,她放缓脚步:“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地方,”他指着夜色中隐约可见的雕像,“你能跟江棹月来,跟你干爸干妈来,连贺子阶都可以,那我呢?”
乔淇岸:“不是你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吗?”
“那——”
江续昼很少见地卡壳了。
无从狡辩,也说不出什么俏皮话,他手在卫衣衣袖下捏了捏拳,放回口袋里,侧头看着远处江面水光反射的光点。
“假的你就能和他一起放花灯吗?”
声音轻得能被风托起带走。
原来他是在意这个。
乔淇岸也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类似的习俗,但是棠元的年轻情侣刚定情就会来这里放花灯、在花神雕像前接吻,据说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甜蜜美满。
她朝着光亮的源头走过去,排队买了两张船票,回来分了一张,把他口袋揪开条缝塞进去。
江续昼扭开不接。
乔淇岸有些恼:“我没跟他放花灯!”
“嗯,就是一起许了个愿。”
乔淇岸:“给你脸了?”
江续昼把票放进码头工作人员手里,攥着乔淇岸的袖子一起钻进分给他们的天鹅脚踏船坐好,操控船头驶离码头,把嘈杂的人声远远撇在后面。
华灯初上,夜色里的跨江大桥和城市高楼一同点亮,高楼外侧广告牌几秒切换,彩色字幕滚动永不停歇。他们坐在静谧的低处,被天鹅脚踏船四周的柔光包裹,仰望那个高悬在空中恢弘绚烂的赛博世界。
乔淇岸蹬了几下踏板懒得动了,把手指放在水面上,跟着船行动划出波纹。
荷花灯盛着一盏光漂过来,和他们的并排浮着。
她怀心思突然上来,探出半个身子,把灯从水里捞上来。
拆开滴滴答答的花瓣,就着船周身的光,拆了想看里面的祈福签。
江续昼眯着眼睛,坐在旁边看了半晌,手压在花灯上打了个响指。
“看看怎么了。”乔淇岸不以为然把灯推回水里,“万一捞到你员工写的‘江总监人不聪明,屁事还不少。’”
江续昼:“也就你能这么写。”
“这可是你说的。”
她拿出船舱里的莲花灯,拆开,刷刷把这句话写下来。
旁边安静的出奇,居然没反对。
乔淇岸侧目看,江续昼撑着流畅的下颌,天鹅船周身的灯光照在他侧脸,打出极其立体好看的轮廓。
她转了下笔盖,有些心虚。
“就这么想我?”
想说肯定的答案,大脑突然宕机,浮现的全是冰天雪地里向她跑来,在光里对她伸出手的人。
“能唱歌吗?”江续昼突然问。
乔淇岸想都没想:“不要。”
水流划过船身,她把空的花灯丢进江里,决定满足一下他的要求。
“你想知道一个女人怎么会变成妖精
再从妖精变成了鬼
变成漂泊的孤魂
第一个我的父亲
他给了我这条贱命
这命贱得他能拿回去转手卖给别人*”
歌声不大。
四下无人的江面迎面吹来阵冷风,令人不寒而栗。
江续昼轻咳了声打断:“大半夜的,少讲鬼故事吓唬我。”
乔淇岸:“世界是聊斋不是格林童话。”
“唱以前那首。”
“我不会唱了。”
船身靠向岸边,天太黑了,他们似乎没按着该停船的路线走,而是从背面上到是靠近花神雕塑的小岛。这一侧路径被植被覆盖,少有人走,很快路边的铁链门闩都变得锈迹斑斑。
夜深岛上游客更少,齐腰高灌木丛里,女孩子压着声音,呜呜咽咽的哭。
雾气自湖面升起,湖心岛氛围比她的那首歌还诡谲。
“你听到没有?”
江续昼点点头,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乔淇岸甩掉绊住脚踝的草坷,举起手机手电照亮被藤蔓覆盖着的石子路。
不信鬼神这里也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她找了根棍子拨开杂草,想赶快找到回到有路灯的主路。看见光线明亮起来,她正要出去,被江续昼拦腰抱住,捂着嘴躲在茂密的灌木丛后面。
枝叶缝隙能看到外面不是鬼。
是两个拉扯的人影,略瘦小的就是一直在哭泣的女孩,她被拖拽着往湖边去。女孩反抗,拽她的男人回身举高巴掌要打。
乔淇岸闪身出去,举起刚捡的木棍迎上男人。
他要打人用力十足十的力气,木棍咔地被折断,震得她手臂发麻,连着后退了几步。
在哭的小女孩像得了救星扑进乔淇岸怀里,发抖的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汤汤姐姐来救我了。”
黑灯瞎火没看清,乔淇岸扶着女孩的肩膀让她抬起脸,正对上叶珈莉哭得脏兮兮的小脸。
男人上前去拉乔淇岸,警告她别管闲事。他的手臂伸出去推她,被黑暗里的一股力量攥紧,整个肩臂中邪般,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向后弯折。
那股力气猛地推了他一把,男人跪倒在唯一被路灯照亮的石砖上。
叶珈莉尖叫躲在乔淇岸怀里。
江续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掸掉身上沾的草叶,走到光线照亮处。
“诶,这不是你经纪人。”男人原本疼得哭爹喊娘,看见他反而来劲了,“来啊,你看看。”他爬起来,勾上江续昼的肩膀,没注意到他嫌恶的眼神,“这就是你们公司签约的艺人。”
“都看看。”他把手机屏幕展示在所有人眼前,是叶珈莉躺着双眼迷离的样子,确实有点劲爆。
“这种东西你不想让我发出去不,打算出多少钱买下来?”
江续昼插着口袋,松垮地撇腿站在那不发一言。
“你看见没有?”男人不满地把手机拿过去,还向后滑动了几下。
“真漂亮。”江续昼淡淡道,把屏幕从眼前挡开,“发给我吧。”他无视了叶珈莉抗拒的哭声,随手按了几个零转账,随意问了句:“收到了吧?”拿手机准备接接收文件。
“收到了收到了。”男人满脸堆笑。
江续昼:“所以你确实用违禁图片牟利,还勒索我。”
“什么?”他笑容一滞,“你自己转的钱什么叫勒索?”
江续昼又看了眼照片,装得一脸震惊:“照片里又不是EDDA的艺人,你吓到我了我才给你钱。”
“你放屁,这就是叶珈莉,我对象我拍的我能不知道吗?”
江续昼点点头,从胸前口袋取出在通话的工作手机:“他承认了,带人来吧。”
*聂小倩与宁采臣-身世(徐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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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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