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相碰,乔淇岸手一勾终于摸到驾驶位那侧门上的总控,抬起车锁。立刻扭头躲开,从副驾驶那侧跳下车。
甩上门,看江续昼透过玻璃皱眉盯着她看。
脖子到耳垂涨成浅粉色,抹了蜜的小嘴一开一合。
估计不是夸她。
她笑得手抖,找了几次钥匙孔才插进去。他不高兴也没办法,节目组和团员要来了,总不能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很长一段时间里,乔岚研究的艺术主题都跟黑暗和孤独有关。
从这栋建筑飞扶壁上造型奇特精美的浮雕也能看出来,主人拥有超乎寻常的艺术品位,和多到流油的金钱。门把和楼梯扶手上都有蝴蝶浮雕,大面积花窗玻璃取代墙壁,每一块玻璃上的花纹独一无二,都描绘了复杂繁琐的蝴蝶翅膀。
所以这里才被叫做,鳞翅剧院。
等所有人到齐,节目组说要拍个进剧院的片段。
司小川别出心裁,让所有人把手放在门把上,一起数了三二一:“新世界大门,打开。”
剧院许久没有活动,但是直到半年前,乔岚留下的的资金还能支持这里的贷款和雇员。被银行查封的这段时间积了些灰,但还是看得出司小川日常检查剧院、维护设备做得蛮认真。
道具摆放整齐,座椅也没有虫蛀的痕迹。
Zoe进去指着舞台惊喜地叫了一声。
她们大概也没想到剧院会被封,最后一天下班临走前,还习惯性点起了鬼灯。
据说鬼灯可以保护剧院平安。
所以每个剧院在演出结束、演员离场后,都会在舞台上留一盏点亮的灯。即使剧院被封,观众席空无一人, Zoe始终相信住在剧院里的鬼魂也可以借着灯光,在舞台上尽情飘荡表演,等那扇门再次开启。
“都这么久了灯丝还没烧坏,这是好运气吧?”
江续昼跟在后面进来,松散地靠着门框吹了声口哨:“还不错。”
Zoe脸色大变:“滚出去。”
江续昼:?
“玄学玄学。”司小川折了门边的柏树叶,在他身上前后拍了拍,看Zoe满意了才小声嘱咐,“剧院里不可以吹口哨,会有人倒霉。”
江续昼闭上嘴。
分配卫生区域主动揽了离Zoe最远,擦花窗玻璃的活。
本来大扫除也没指望叶珈莉能干什么。
但是她穿了全套芭比粉防护服,带着橡胶手套,像粉嫩汉尼拔在刚分到的休息室巡视。实在喜欢不起来黑色和深胡桃木色旧装修,带着容槿量新壁纸尺寸,被司小川发现拦下来。
她不同意任何人动乔岚留下的剧院。
乔淇岸站在梯子上扫掉石像鬼后面的蜘蛛网,左手边梁玉拿着图纸给她讲舞台设计,右边在吵换壁纸。
她受不了了,跳下来,把沾满蜘蛛网的铲子挥到叶珈莉面前,小公主立刻想起不堪的往事,乖乖闭上嘴。同意不动装修,只用挂毯遮住不好看的墙,然后给司小川的舞台监督办公室换新冰箱和电视。
乔淇岸无所谓,只要不吵就行。
她拉下口罩,用力吸吸鼻子,后台地下层里还是弥漫着一股腥味:“找到是什么东西臭了吗?”
司小川:“我的鱼。”掏出手机,想给乔淇岸看鱼缸照片。
好几个月没打氧换水,鱼缸里面已经变成沼泽还冒绿泡泡。乔淇岸突然觉得铲蜘蛛网的差事相当不错,忍着反胃,让叶珈莉和容槿把鱼缸搬出去丢掉。
叶珈莉装没听到,脱了手套查看刚做的美甲。
乔淇岸:“不行,大扫除也是团队活动。”
“可是我爸爸说,我不想做的事都可以用钱解决,”叶珈莉转向司小川,“我给你买个新鱼缸。”
司小川:“我要带遥控那种。”
在金钱的帮助下,她们快速达成一致,容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鱼腥味的办公室搬缸。
打扫完卫生,把东西从咖啡厅搬回剧院,剩下能排练的时间又少了三四天。
叶珈莉忙着用粉色地毯和软垫填满休息室,歌词早忘差不多了,重新顺词又花了半天。
着急忙慌开始走台,剧院里还残留着湿乎乎柠檬清洁剂的味道,所有人都累得脾气暴躁。叶珈莉还是没搞懂司小川指挥的是后台道具和灯光调度,和演员没任何关系。
唱到半截再次停住搞不清走位方向,连摄影组的大哥都放下机器,对台上“啧”了声。
“没关系,没有关系,特别棒。”乔淇岸拿起麦克风跑上台,“今天先休息,一会珈莉请大家喝咖啡。”
助理得了指令要去买。
乔淇岸把她拦下来,拿卡出了剧院,她真的需要透口气。
扶着剧院门口的花坛,弯腰的瞬间,觉得小腹坠坠的仿佛正被粗针猛扎。
录节目也一段时间了,她知道有的事情是不应该在摄像机前面做。
比如吓唬叶珈莉。
还比如痛经晕倒。
只记得有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意识再恢复点时,只觉得有人压在她身上,一颗一颗扯开上衣扣子。
眼皮还沉得睁不开,痛感已经一阵阵异常清醒地钻进脑中,朦胧中知道周围是个安全熟悉的地方。
她推推那只手。
“阿昼。”
江续昼“嗯”了声,继续解她的扣子。
翻身离他远了点,蜷起腿又被拖回原位。她反手拍过去推他的脑袋:“我不想。”
前后两个暖宝宝同时贴在小腹和腰上,江续昼把她重裹进被子里卷好,推远。
“你不想什么?”
乔淇岸为自己污秽的内心惭愧了一秒。
掀开裹自己的被子,翻下床。站起来的瞬间疼痛成倍地聚集到小腹,眼前越来越黑,脚步虚浮迈了两步,膝盖软绵绵地就往地板上摔。
房子里的一切都变成虚焦,苍白的马赛克格子无序地浮在眼前。
有人在说话。
声音好像是从几公里以外来,抵达耳膜的只有微弱的风声。
她只知道自己没有真的摔倒,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才发觉自己正伏在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额头抵着块垒分明的胸肌。怀抱的主人手臂在腰后撑着她。
“浅浅。”江续昼叫了她一声。
毫无前兆地,乔淇岸开始掉眼泪。
江续昼很快发现她不对劲,环着她拍抚,轻声问:“怎么了?”他没问还能尽量控制着小声地啜泣,关心的话一出,情绪不讲道理地宣泄,变成了开闸般嚎啕大哭。
她用手挡着脸,来不及擦掉的泪滴还是透过指缝,湿润润向地板上漏。
江续昼拽了截袖子,弯下腰帮她擦脸。
“为什么哭?”
被裹进怀里轻轻地晃,乔淇岸才逐渐安静下来,抽噎着回答:“我没给节目组买咖啡。”
“哪有艺人天天请咖啡,惯的毛病。”
江续昼低头贴了贴她泪痕未干的脸,用商量的口气,极其自然问了句:“哭好了吗?哭好咱们回去睡觉了”
乔淇岸:“我想吐。”
突然的失重让她又晕了一下,乔淇岸搂紧他的脖子,整个人无力地缩在他臂弯里被打横抱起来,然后被江续昼端端正正摆在马桶前:“请开始。”
对着白净的釉面干呕了几下,摸索着推他小腿:“出去。”
“小姐,这是我家。”
“我让你从卫生间里出去!”
江续昼出去,脚步忙乱了一阵又抱着两个坐垫和毯子回来,把她抱到腿上。他手掌皮肤还带着倒过热水的余温,就放在她背上轻慢地揉捏她后颈,手指穿过被汗湿打结的长发,托在掌心理通,像调笑着在逗弄一只娇气的猫:“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乔淇岸想侧过脸看他,但胳膊实在抖得厉害,没力气撑起自己。
她被裹在厚实柔软的摇粒绒毯子里,手脚发凉虚弱得难受。
又想哭了。
“网上又要骂我了。上个赛段就发烧,这回又说买咖啡跑掉了还没有咖啡。”
不光如此。
直播和正片里,她肯定一如既往看起来不想打工,临阵脱逃。
看综艺的只有助演明星的粉丝还好说,还有不少是为了音乐剧来的,看见这一幕又会想起她在檀萝首演就掉链子没出现在剧场,被戏剧节、媒体和剧评人抵制,差点拉全团一起失业。
无论什么原因,她的烂名声担不起再度被怀疑带不好团。
挨骂就会影响鳞翅的排名,影响排名就是影响钱,还不上钱、付不起工资、剧团再怎么折腾也会失败的念头让她无比恐惧。像被无形的巨大塑料袋从头顶压下来,瞬间抽空了所有氧气。
视线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血液都止不住冷得颤抖。
自从高三没考进舞团之后,再次感觉人生仿佛失控脱轨的列车,贸然冲进了没有尽头的冬天。
江续昼听完轻笑起来,扎实地对着手哈了口气,在她脑门上弹个爆栗:“也不知道你是怀疑我的业务能力,还是以为经纪人的工作就是给你们擦玻璃。”
“放心吧,正片里只有你给你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公主在地上贴星星。”
乔淇岸:“那直播……”
“直播镜头根本没切到你。你真以为我每天晃进晃出就是来逗乐子,节目组剪什么都不过问吗?”他摸摸她的头发,“我最重要的工作是保护我的艺人。”
乔淇岸:“你的艺人多好带,谁不喜欢会爆金币的小笨蛋。”
江续昼耐心似乎耗尽了,耷拉着眼皮染上些浓重的倦意,不耐烦道:“你觉得我都是为了叶珈莉吗?”
“什么意思?”她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什么意思?”
他学着她有气无力的腔调重复:“意思是你缺心眼儿。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当经纪人,为什么非参加前期招商都费劲的综艺?”
“什么都不说,就知道躲我。”
江续昼说着眉眼染上恼火,握着她的手腕用力,被画笔和游戏手柄磨砺的掌纹略显粗糙,摩擦皮肤生疼:“你就是非要倔着为难自己,顺带还要为难我!我真的不太明白你到底是装的,还是真想不起来我是可以依靠的。”
乔淇岸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想为难你——”
猛然注意到即使裹着毯子坐在他腿上,还从他身边抽离开,腰杆挺得笔直,端端正正抱着马桶盖。
她回眸望向他。
浴室暖灯像是在一瞬间格外耀眼,明亮得灿烂辉煌。
这双浅褐色的眼眸,和她一起看过初杨的狂风暴雪、棠梨江川流不息、夏日夜晚的苍穹。
他们的关系似乎向来如此。
在她还不能确定,只敢踌躇试探的时候,他早就等在原地,眼睛里已经盛满无尽星光,等她回头抱住他。
乔淇岸放开顾虑环住他的脖子,江续昼还在气头上,皱着眉却没躲开。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微眯的长眸里翻涌着隐忍克制。
唇瓣游离贴近。
乔淇岸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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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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