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黑色鸭舌帽挡住男人半边脸,脚步极轻进办公室在门边角落站定。不发出半点声音,勾着肩垂首站在那,像个等待指令才会进行下一步动作的程序。

沉默得江续昼都觉得诡异。

上前掀掉鸭舌帽,对上程晨毫无情绪的脸,胸中火气一下子升腾而起,不耐烦问,“剧团都放假了,你找我?”

程晨从身后拿出异常不和谐的粉餐盒。

江续昼:“……”

他自己没有情绪,也丝毫察觉不出旁人的情绪,把餐盒放在办公桌上,拿回江续昼手里的鸭舌帽扣回自己头上,微勾下巴点头,转身要走。

许长安已经笑得瘫倒在沙发上,两手抱着肚子发出怪叫:“哦,敢情他也叫乔淇岸。”

江续昼追上去拽住他:“你们乔导人呢?”

程晨沉默。

他的帽子是黑色的,帽檐下被黑卫衣映出的阴影是黑色的,睫毛也是黑色。永远低垂着遮住眸子,搞不清他究竟在看哪里。

等太久听不到半点回音,满脑子都是许长安大鹅似的笑声,江续昼火气更甚:“我问你乔淇岸——”

他突然开口:“有事。”

江续昼拉开办公桌抽屉,找出便携吸氧瓶扣在口鼻深吸一大口,以免被气死:“什么事?”

程晨:“……”

“她去哪了?”

“什么事不能打电话说一声?”

两人同时缄默,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屋内只剩下许长安笑得滚在沙发里,发出反派桀桀桀的笑声,把刚整理好的靠枕全推到地上。

“说话啊!!”

江续昼很少对一个人类感到如此厌烦。

恨不得掐住程晨的脖子,大头朝下拎起来多晃出几个字。

他受不了了,撕了张便利贴连笔一起拍在桌子上:“不会说你写。”

程晨不光不说话,让他写几个字都歪歪扭扭搞不清笔划,握着笔杆纠结许久,才写出个类似地址的玩意儿。

这种怪东西,也不知道乔淇岸在哪认识的。

哪里是个人,充其量就是个人形点唱机,按一下唱首歌,平时踹他都放不出半个屁。

这个地址江续昼倒是有点印象。

EDDA最近也正在关注这家刚入驻棠元的娱乐文化公司,黑鹰文化。他在电脑搜索栏输入公司名称,点进官网,很容易找到了他们最近举办的原创音乐剧孵化计划。

就这么点事程晨都说不明白。

上个赛段有黑鹰文化的剧评人到现场搜罗新剧本,正好看到《野鸢尾》合眼缘,就上报给公司,今天打电话叫备选剧团编导们带剧本去workshop开会。如果剧本展演能通过最终轮,可以得到一笔原创投资。

介于这笔投资已经和综艺没关系了,不需要通过EDDA沟通,所以他不知道这事。

江续昼坐下喝了口鸡汤。

炖的味道不错,她不来也算是有正当理由。

但还是好生气。

主要是好丢人。

好端端的瞎显摆什么,这下好了,让许长安高兴得脸都快笑裂了。

江续昼滑动鼠标,网页滚动到最下方,有个文件附上了首轮入选剧本的所属剧团名单。

点开,紧挨着鳞翅就是一个很熟的名字。

塘梶演艺集团。

许长安之前也说,他们比赛那天编曲虽然是仓促赶工出来的,但是塘梶最初参加综艺就是为了推广新剧本。比赛之前,光文本已经打磨了小半年,他们也的确更专业更有钱,还专门请了文学指导。

塘梶的编导是漆美滢,江续昼关上电脑起身。

说不上为什么,总觉该去那边看看。

棠元市中心寸土寸金,早已被早年间就盘踞在市场里的中外企业瓜分完毕,黑鹰文化和其他后来的入场者一样,只能把新剧场和办公楼建到开发区。

去前台指的会议室看过,房间里关了灯,讨论已经结束了。

多数办公区域装修软装甚至没布置完毕,少许监控线头接口和灯头裸露在墙皮外面,楼道弥漫着新刷油漆怪异的味道。除了中午进行的workshop,没什么人长期办公,才下午走廊就空空荡荡。

穿过办公室,连脚步都有回声。

江续昼打开手机,紧急联系人定位显示,乔淇岸确实还在这栋楼里。

他下楼去到展演要用到的舞台。

和办公室相比,这里完全是个工地。

完工后会是个传统的镜框式舞台*,不过现在幕帘毫无生气地垂在那,连地板都没铺,只有挑空钢架纵横隔开舞台层和负层乐池。抬头能看到连通屋顶塔台,吊设备的栅顶也还没包裹空悬在那。

越往里走越黑,没有半丝人声,江续昼觉得钢架放大了他心跳的回音。定位在同一栋建筑里不准,但是怎么想乔淇岸也不会在这个半拉工地里。

他也不好转身,踩着舞台钢板边缘原路向后退。

黑暗中一只极有力的手拍他左肩。他往左回头看,漆黑的影子一晃而过。

江续昼不信剧院里有鬼魂,抬脚要走,右侧人影刷地快速贴近。

他身子一晃差点一脚踩进没装修好的乐池里。

黑鸭舌帽的男人拉住他的胳膊拽回钢板。

“程晨?”

江续昼已经两脚站稳在地板上,拍拍他,让他放开。

他抱臂重新靠向垂下的黑色幕布里,黑衣服完美隐藏进去。

才发现他脸长得像小孩,宽松长袖黑卫衣下面遮住的块头极大,肌肉异常发达,拍起来全身紧绷坚硬。

“你来得倒快。”江续昼已经熟悉了,也不再试图等回应,直接说出猜测,“汤汤在这?”

程晨拉开轨道耷拉着拖在地上的幕帘。

露出指向最高处塔台的指示牌,箭头在黑暗里发出莹莹绿光,给整个空间增添了几分诡谲。

打开暗门,几乎手脚并用,走上狭窄的楼梯。

离近了,乔淇岸压着声音,疲惫不耐烦的回答清晰穿进耳膜:“我说了,我没有钱。”

和她在塔台的另一个人是漆美滢。

还是一贯得意洋洋的尖细高音,“你不是还有剧院吗?你的公司每个月也能收不少分红吧。他说了,就算你的剧团不盈利,地皮总值不少钱。”

她们对话里的“他”是谁。

江续昼不知道。

他拉住头上方的扶手,正要用力,又想起什么退回两步,皱眉看程晨:“她去哪你都像影子一样跟着吗?”

程晨不说话。

“你这人很诡异变态吓人你知道吗?”

目测乐池离地有两三米深,被他吓得掉下去,怎么也得断条腿。

程晨微侧头细听,说了声:“漆美滢。”推开他侧身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江续昼紧跟在后面,拽了他衣服一把,脚踩在楼梯侧边用力一蹬,挤到前面:“我媳妇儿,有你什么事。”

推开头顶的活板门。

漆美滢正伸出手抓着乔淇岸的肩膀用力推向没铺木板的天花板边。她脚跟已经悬空,像被折了翅膀飘摇的鸟在空中展开手臂,江续昼一步迈过三个台阶,手圈在乔淇岸腰间,用全力把她从塔台天井边缘扯回来。

他护着她后脑勺,把人深深揉进怀里一秒不敢再放开。

都不敢问她还好不好,怕一开口,心脏就要从口腔里哐啷蹦出来。

江续昼心头涌上股失而复得后的恐惧,幸好一念间决定来这接她。

幸好程晨在这。

他把头埋进乔淇岸颈窝,确认鼻尖萦绕的是她熟悉温热的体香,而不是无数次重演,看着她滚落下去无能为力的噩梦。

乔淇岸脸埋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角抓得很紧,她低声啜泣了声:“你怎么来了?”

江续昼低头,用脸贴她的额头。

“你脸色好差。”

她在指示牌荧光里看起来全无血色,嘴唇发灰。上次在剧院来例假晕倒也是这样,算起来日子也差不多了。

江续昼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抱她坐在道具箱上。

刚才漆美滢推她用力太过,自己都没收住,向前摔了两步,被赶上来的程晨钳住胳膊。他像随意抓着她的小臂,漆美滢整个身子却怪异难受向后弯折。没人发话叫放开,程晨就一动不动。

江续昼也没打算让他放开,虎口卡住她的喉管。

他第一次想到,取人性命,不过是轻轻一拧,折断算了。

“我们不来你就打算把她推下去是吗?”

漆美滢再也发不出尖细得意的声音,哑着嗓子朝楼下嘶喊救命。

江续昼放开手,冷笑看她做无用功。

敢在这动手,不就是看准楼里没人,监控也没安齐全。人会直接从塔台摔进装修没完成的乐池,十几米的高度几乎没可能生还。

就算侥幸活下来,被发现也是第二天上班以后了。

漆美滢很快哀嚎不动,像提线木偶垂着头挂在程晨手里。

江续昼蹲下,抬起她的下巴。

随手捡起地上的碎布,耐心抚玩爱人的双唇般,帮她擦去红艳的唇色。

他抿唇轻笑,原本五官清隽深邃在黑暗里森冷异常,尤其偏浅的眸子被指示牌映出鬼魅般的绿光。

“明天音为Music就会发一条通报,内容是——经过和主办方的慎重讨论,塘梶剧团决定以未来原创发展道路为重,全员自愿退赛。”

漆美滢脸上的红色被抹除,整张脸融进黑暗。

他满意放开手,她立刻开口求饶,江续昼嫌烦,把碎布揉了揉反手塞她嘴里。

“知道你没讨论,通报也只是挽尊的表面现象。”

“我会确保EDDA合作过的每一位记者和剧评人在明天早晨之前,熟背塘梶编导杀人未遂的内幕,每一个人都会拿着话筒和摄影机蹲在你家门口,追问你为什么被综艺开除;每一个营销号都会转发你的照片,他们会在所有关于音乐剧的话题下面,带上 #漆美滢滚出音乐剧圈# 这个标签。”

“至于被你无辜牵连的同事们。放心吧,听说你们戏剧圈很小,人和人都互相认识,我会亲自去解释是谁害他们丢了工作。”

他靠近,贴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问:“听起来耳熟吗?”

“我保证,你怎么欺负汤汤,就会怎么一件不落全部回应在你身上。”

江续昼懒得再搭理动物一样跪在地上呜咽的女人,抱起乔淇岸下楼梯回到舞台地面,程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还能坚持吗?”他低声问。

乔淇岸靠在他肩上,无力摇摇头。

“睡吧,咱们回家了。”

他拉下扣安全带帮她扣好。

车玻璃从外侧被拍响。

漆美滢已经顾不上泪水汗水混杂冲散的妆面,对着车窗大吼:“你知不知道,黑鹰文化的付总中午来找过乔淇岸,他们早就背着你滚到床上了!”

*镜框式舞台是指观众位于舞台的一侧(正面),舞台其余面均藏在幕布背后,供演员和技术人员做准备工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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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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