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护着我”

许蝉整个高中部时光,都在等着一个回应——不是想要他回头,而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喜欢与否,真心与否,欺骗与否,可惜从未如愿。

执念一旦抵达心底,就再难逃离。

许蝉下意识扫过李闵的眼底,清晰地记起自己在大二实习的茶水间里,已经被内部留用的马宿雨学姐突然翻看着自己的大学毕业照感慨道,“我们这一届外翻院一个帅哥都没有。啧,说到帅,还是我们高中班里的男神绝色,只可惜男神这个人脾气不行,情路也坎坷。”

她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有意思的话题,拉着许蝉把李闵的事说了个底朝天,然后八卦道:“你知道吗?当时男神还专门飞去国外去挽留女的,可狗血了。”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许蝉就再也没用过以前的通讯,连手机和企鹅都换了新的,那是她第一次得知他和她分手了。

那个时候,她心底的确有过期望。

但此刻,她听到于皖周满是善意的提醒,却陡然觉得恶心。

她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吗?是否,在他的心底自己永远只是个永远待机的备胎。

许蝉迎上李闵的眼睛,心底的咆哮呼之欲出。

不管他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意伪装,她绝对再也不会因为一两句撩拨而自乱阵脚,更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第二次,重蹈覆辙。

李闵完全没注意到许蝉的神色变化,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正想跟于皖周打个招呼就走,目光突然就撞上了许蝉的眼睛。

李闵微微一怔,只觉得这个眼神里藏着千军万马,藏着很多不可言说的情愫,他到嘴边的话突然一顿,转念开口:“小学妹,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拥挤的楼道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和护士,嘈杂的环境骤然陷入寂静,许蝉耳畔只剩下李闵最后那句话。

在梦里循环了无数次,在她心里回响过无数遍。

但现在听上去,却陌生而疏离。

许蝉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手指微微蜷缩,在于皖周和马宿雨的注视下,鼓起勇气朝着李闵走了一步,前脚还未落下,她突然感到后背袭来一股强大的冲力。

紧接着,她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短头发的女人朝着李闵冲了过去,手上的黑色剪刀对准了他的手臂。

“李闵,你去死!”

“不不配做医生。”

“我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混乱中,许蝉只听到耳畔嗡嗡嗡地响,不知道谁的鲜血溅了李闵一身,白大褂上是刺目的红。

他站在那一动不动。

恍惚间,许蝉脑海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下意识就不受控制往前冲了几步,快要拉住那个女患者的时候,那人突然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甩手一挥就迎着许蝉的脸刮了过来。

许蝉下意识用手臂去挡,疼痛如期而至。

“嗯——”

闭眼的下一秒,许蝉感觉自己被人护到了怀里,头顶传来男人痛苦的闷哼。

“来人!”

“救命!”

“有人医闹。”

“报警——”

许蝉被人群围拥着,大脑一片混沌,唯一记得的就是紧紧拽住眼前人的袖子。

随着围观和拉扯的人越来越多,李闵快速将许蝉挪到自己身后。

隔着稀稀拉拉的人群,许蝉看到李闵快步走到那个女人面前,瞬间就制服了她手里挥舞着的剪刀。眼前冲过来一群护士,许蝉的视线被彻底挡住,只听到那个女患者歇斯底里地咒骂着。

“你不得好死。”

于皖周和马宿雨这才反应过来,“许蝉你受伤了——”

马宿雨惊叫一声,看着许蝉手臂上的豁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血,吓得眼泪都滚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喊:“她是RH阴性血,救人!来人救命!”

“让开。”

李闵拨开人群,快速抱起许蝉,“联系血库。”

马宿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的人影远去,只剩下满地的血,和不远处狰狞的控告。

“血友群。”

马宿雨立刻警醒起来,慌忙拉住于皖周的手臂,“快走,许蝉加了血友群,我们得赶紧联系,万一……”

心脏好像从未跳的如此剧烈,李闵看着躺在急救室的许蝉,满目只剩下黏稠的血液,只剩下记忆深处那片血泊,以及手术室外的新鲜绝望。

“李医生你后背受伤了。”有护士惊惶喊道,下一秒李闵才发觉身上生疼生疼。

他唇色苍白,抬手看着手指间的血液,不住地看向急救室:“我没事。”

*

下午六点,许蝉在病房苏醒。

四周静悄悄的,她微微仰头才看到马宿雨正在飞快地搜索着什么,只见她越看越苦恼,越查越是眉头深锁,最后像是疲惫至极地叹了口气。

许蝉感觉自己意识有些模糊,反应也有些迟钝,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试探着动了动腿,果然马宿雨立刻转过头来,“你醒了!”

“医生!护士!护士!”马宿雨第一时间按了呼叫,却还是没忍住跑出去乱喊乱叫,“13号床醒了,你快来看看。”

许蝉乖乖配合做完检查,只听主治医生平静地笑道:“别害怕,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医院的血源也很充足。你现在是多病齐发,加上失血过多,所以才觉得没精神。好好休息,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哎医生,那个疯子怎么样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马宿雨见许蝉状况稳定,连忙追问,“我们和李医生一样,都是受害者,医院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医生朝着许蝉微微点头,然后示意马宿雨外面沟通。

两个人离开之后,病房里只剩下三个病人。

许蝉这才慢慢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受的伤,记起最后是李闵帮她挡了几下,心里立刻担心起来。

“小姑娘,你都上新闻了呢。”旁边的大婶儿突然搭话,举着手机给许蝉看,上面是有患者爆料中午发生的事情。

许蝉强撑着起身,左手去够自己的手机,打开屏幕果然看到上了热搜。

“那个大夫把人家小姑娘的脸给做坏了,都成面瘫了,说话也不利落。”说话的大婶儿嘀嘀咕咕,生气地说:“这小姑娘这么漂亮,又会跳舞又会弹琴,还是个艺术家。啧啧,可惜了。”

“姨,您可别以讹传讹。”许蝉隔壁病床的患者开口,很明显也在关注这件事:“人家李医生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那女的自己在别家手术失败,故意隐瞒不报,自己没有按照医嘱休息还怪人家医生毁了她。哼,要我说,医生摊上这种病人可真是倒霉。”

许蝉苍白着一张脸,越听越害怕,下意识地她追问道:“李医生怎么样了?”

“好像是被停职调查了。”

隔壁大婶儿又凑过来,把医院发的声明给许蝉看。

他们正说着,马宿雨就一脸不忿地走了进来。

“你别动,”马宿雨看到许蝉单手撑着床板要坐起来,连忙出声,“你别听他们胡说,我都打听清楚了,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行。”

许蝉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看着窗外连日来的阴沉天气,她忍不住担心,“他的伤势怎么样?”

马宿雨翻了个白眼,“死不了。要不是他,你能受伤?自己想死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垫背。”

她心情差极了,说话语气也重,再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许蝉眼圈都红了。

许蝉隐约记得是李闵送她去的急救,当时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连自己半边身子全是血都没有发觉,她抬起头看向马宿雨,“李闵,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那会大家都乱糟糟的,可是她分明看到他提前觉察到了危险,可是却半点没有闪躲。

那一刻,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想做什么?

许蝉越想越害怕,她不明白,以前李闵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都是坐在黑暗里,却会一个个地叠星星的那个人,他想要努力活下去,也渴望珍惜所有的光亮。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别愧疚,”马宿雨在大脑中搜索着,悄声告诉许蝉,“他之所以那么着急,我猜可能是因为他妈妈。我听于皖周说过,他妈妈就是因为产后抑郁,有次意外失血过多,才没抢救下来……”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许蝉,叹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反正你不欠他的。”

许蝉脑海里浮现出李闵以前提及家人时那些消极的态度,她知道他父亲是个混账,却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的母亲是这样“因他而死”。

可是,当年他明明都释怀过了呀。

为什么时隔十年之后,他仿佛还置身黑暗,无法挣开。

他,过的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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