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瞑凤一路跑出宫，他不敢回头，却莫名的总想着后面会有人在追他。
就好像是他希望后面有人在追他一样。
好冷。
他不知道他跑了多久，两条腿已经累得抬不起来，他停在原地喘着粗气回头看。
没人。
像失望也像释怀，他蹒跚两步靠在墙上，任由身体缓缓瘫软下去。
“嗯……”排山倒海的痛苦扼住他的咽喉，像无数毒蛇在每一根经脉里肆意翻江倒海，他清冷的脸上显现无数根紫红色血丝，血丝逐渐鼓胀，仿若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柳瞑凤闷哼一声，他痛得神志不清，忽而喉间腥甜，陡然啐出一口血来。
黑色的。
他抽出匕首，对着自己小腹狠狠捅了一刀。鲜红的血顺着匕首流到手上，一方白衣黑红斑驳。他舔了舔手上的血，忽而好受些许，
柳瞑凤颤抖着喘息，一只手暂且按着小腹止住血，舔尽另一只手上的血。
他仰头朝天，大口呼吸着。
他还剩最后两天。
眼尾流出黑色的血泪，接着鼻孔中，耳孔中都开始流血，喝自己的血终究只能暂时饮鸩止渴，幸而他终究是逃掉了，没让秦羽凉再为他伤心。
很好。
虽然说恶心他是真的于心不忍，但如果能因此让秦羽凉恨他，永远忘记或记恨他——————当然最好是忘记——————那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能怎么办呢，卑奴嘛，自始至终，都是不配的。
秦羽凉有光明的未来，一定有的。
与其让他陪着他在黑暗里苟且一辈子，倒不如他自觉退场。
现在他只要挪回他的破茅屋，用最后两天的时间把一切安排好，然后在剩下的八天里静静的等他这废物的第二生结束就好了。
说来多讽刺，到最后，他还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两辈子活得不明不白，死得不清不楚。
他最终，还是对不起秦羽凉。
柳瞑凤嗤笑一声，没想到他在生命的最后还敢想着秦羽凉。
下雪了。
初落到地上的雪碰上微凉透的血，化了。
很好，这一年马上就要结束了，他的羽凉很快会迎来人生中的又一个崭新的春天，他也可以化为人们记忆里落灰的雕塑，风化，然后被记忆的洪流卷进历史的沙漠，史册上不会留下一个失败者的名字，他知道的。
史册上也不会有他们这一段不伦之爱，他也知道的。
最终优秀的帝王展露锋芒，名垂千古，丹青册册镌刻着他的丰功伟业，人们争相传唱着他的名言警句，没人会在意这一段桃色的过往，这是连野史都耻于研究的东西，不是彪炳千古的成功者身上该存在的东西。人们会自觉地用铅华覆盖他所有不符合其光辉形象的往事，然后他成为垂髫小儿的偶像，在每一个睡前，有母亲摇着孩子的摇篮，说：“我们当下的盛世是那位伟人创造的，妈妈也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
很快的，这一切都很快的，不过百十年的事情，很快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黑红的血迹被洁白的雪掩埋了，有个奄奄一息的失败者曾在这里驻足，再也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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