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散了,却没人留下好脸色。
当晚,卑微且无助的穆小将军偷偷摸摸爬到了柳瞑凤的帐內。
柳瞑凤放下手中的宗卷,坐在他身侧,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帐内幽幽烛光葳葳蕤蕤晃荡着,映出两个少年人沉重甲胄下青涩瘦削的脊背,和愁眉不展的脸。
“柳将军……”穆鹤云的鼻头红红的,两片剑眉委屈地扭在一起,“我……”我真的不想去打这场仗……一个少年人的英气压得他说不出来,可话哽在心头,挤得他喘不过气。
这仗没有胜算。
他是在场的和那些黑衣人热接触最多的,他也是哪里唯一一个失去过战友和兄弟的。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袍泽们倒在血泊里,老的,少的,青壮年的,昨日还器宇轩昂的高谈阔论的,突然一下,死无全尸。
假若真的有胜算也好啊,好歹算是为国尽了忠,算是烈士榜上重大战役的有名人物,好歹回头光宗耀祖。可这仗打完之后呢?冒着战死的风险去给对面的练刀,谁会记得一场失败的小战役中牺牲的无名小卒?
他不甘心啊。
他的弟兄们,都是那么好的人,凭什么就该去送死呢?
“这仗,你没有回绝的余地。”柳瞑凤的声音冷得刺骨,“就当是,做英雄吧。”
“可是凭什么他们要做英雄?!”穆鹤云赫然站起来,声音里是不甘的哭腔,“柳瞑凤,我知你读圣贤书长大,大道理你说着一字不差一字不假,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都想我们一样,有家人,有血肉,他们也会疼,会难受会不甘会死!我真的……我……我……”
“穆鹤云,你听我说。”当他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悲痛中时,一道冷峻得残忍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我的父亲死在战场上,他的战友将遗物送回来时说,他已被碾得不成人形。但我的母亲一生以他为荣。
“如果说你是怕你的弟兄们或你自己无辜战死,埋骨他乡,无人敛尸,那就去打,将这里广大的地区全部打成他们的故乡,让他们的家人,都能平安地到这里来亲自把他们带走。
“如果你怕功绩太小世人记不住他们,那你就先自己记住他们,等你功成名就,给他们著书立传,让英雄的名字光耀万世!”
“可是……可是……”穆鹤云已经泣不成声,“我怕……我做不到啊……连我爹都……都……”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声嘶力竭,又像是无可辩驳。
柳瞑凤将左手放在他的肩头,声音决绝且清明:“我信你,你的将士们也信你。此路通塞与否,在你一念之间。”
“我……我明白了………我在你这儿坐会儿可以吗,给我讲讲你父母的故事,可以吗?”
“好……如果你想的话。”
“打扰一下,”一个单薄的人影在塞北的风中飘摇,“柳将军,我可以进来吗?”
柳瞑凤看向穆鹤云,对面抬手两把抹了脸,吸了吸鼻涕,点了点头。
“请进。”
霍常面色阴沉如常,看到穆鹤云也在帐内,他神色微动,突然有几分尴尬:“我……属下来的似乎不太是时候………属下告退。”
“站住。”柳瞑凤捕捉到了他神色的那点儿异常,他相信以霍常的性格,大抵也不会无缘无故深夜来找他,“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穆将军不是外人。”
“属下……属下方才向穆老将军请示,明日同上战场……就是……就是来请示一下柳将军……”
“这样吗?”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找他的必要,柳瞑凤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伸手招呼他,“好了霍常,没事的,坐过来一块儿聊聊。”
“霍常?他不是姓云吗?”穆小将军眨巴着一双未经世事的眼睛。
“你等他过来,我慢慢跟你说。”柳小将军却刻意卖他关子。
霍常看着这一幕,愣了愣,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坐在了柳瞑凤的左侧。
“你同意吗?霍兄?”“但凭将军意愿。”他只是低着头,神色没有动。
柳瞑凤笑了笑:“那我就说了啊,这霍常啊,可不简单呢。他祖上十八代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当年叱咤风云纵横朝野。”
霍常的眉皱了皱。
“可正当此时,他的父辈突然放弃一切身价名誉荣华富贵归隐山林,只在那边陲小镇造福一方百姓,我们到时,他被你父亲一眼相中,抵死要他入伍,他这才拜别亲眷,隐姓埋名参了军。发誓要收复边疆重整河山。”
穆鹤云的眼睛晶晶亮,恨不能将崇拜二字烙在眼眶里:“原来世间真有这一辈英雄的好男儿!是我肤浅!霍兄,我命鹤云字羁泊,如若不弃,交个朋友吧!”
“穆小将军也是了得之人,年纪轻轻便统帅三军镇守一方,霍某佩服。”霍常抱拳,“承蒙抬爱!”
“哎呀叫什么将军!都说啦,唤我什么都好,我就是烦虚礼那套!既是瞑凤兄的友人,你这朋友我可交定了啊,不许反悔啊!话说,霍兄你字什么啊?”
“字……云无。”
“原来这是你的字啊!”穆鹤云懒得站起来,干脆用手撑着身子一点一点扭到霍常身侧,将两人往一边挤,“嘿嘿,云无兄,新朋友别离那么远嘛!你今年多大啦?”
柳瞑凤感觉自己像个被用完了就扔的媒婆,远程将手伸过去推开了穆鹤云硬要往霍常跟前凑的脸:“喂,你亲近就亲近,别挤我啊。”
“柳将军说的是,羁泊兄你这……”
“哎你又来了,”柳瞑凤佯做气愤地抬头后仰,“叫他一口一个羁泊兄,叫我就叫柳将军?云无兄,不带你这么偏私的。”
“哎不是……我……我就是………害………”
“烈女还怕郎缠呢!”穆鹤云傻憨憨地笑了,“像我这么热络可亲,他当然愿意亲近我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人对视片刻,轰然一起笑了起来。
一唱一和间,气氛热络了起来。
柳瞑凤从身侧的暗格里甩出一条毯子,将自己和霍常裹在一起:“夜深露重,羁泊兄你自己热去吧,我和云无兄凑一块儿暖暖。”
“不带你这样的!”穆鹤云这时才感觉到塞北夜间的冷,“挤挤挤挤!”
谁知霍常伸出手将他挡在了阵前:“别,我怕烫。”
“哎嘿你们两个!别怪我出杀招!”霍常将两手并在一块儿前伸,对准了两人中间的缝儿一个劲儿劈了下去,趁着对面来不及反应一头扎了进去。
“看!我进来啦!”
霍柳二人看着肩膀中间夹着的头陷入了沉思。
霍常腾出另一只手指着那颗头:“挤他?”
柳瞑凤轻笑:“不出脑浆不算数。”
“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帐内回荡着穆鹤云的惨叫和另外两个魔鬼的欢笑。
不知过了多久,穆鹤云才被开恩放了进去。
“嘻嘻,我说,我们这也算过命的交情了吧?拜个把子吧!”
“也就过了你的命”
“复议。”
“别那么扫兴嘛!”穆鹤云抄起柳瞑凤桌子上的一支笔,“这儿没香,我以笔代香先拜为敬!我穆羁泊,在此立誓!”
柳瞑凤干脆直接用手中的卷轴:“我柳瞑凤,在此立誓!”
霍常慌乱之下举起了贴身的短刀:“我霍云无,在此立誓!”
“念穆羁泊,柳瞑凤,霍云无三人,虽为异姓,既结为兄弟,作为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家国,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
穆鹤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气氛这么浓郁庄重他陡然不太敢动,嘴巴半张不张道:: “刚才谁说错了………”
霍常也不太敢动: “似乎是羁泊兄。”
穆鹤云试图推卸责任: “应该是瞑凤兄。”
柳瞑凤黑脸挑眉: “姓穆的你脸呢?”
穆鹤云试图转移话题:“……可以动了吗?”
霍常成功被带偏:“或许………”
柳瞑凤拍板:“动吧。”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真的很早就想更新了
但是无奈洄天真的太香了
你懂吗你懂吗你懂吗????
我一打开晋江我发现洄天更新了那种激动喜悦无以言表你们懂吗???
千言万语总结成一句:
我是沈酌的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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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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