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返少年时

桌案之上墨香徐徐,他抬起头来是时手中的笔已经在绢帛上戳了不知多少个又黑又重的墨点子。

此间窗明几净,寒窗之下圣师像静默立在桌子正中,高大书架沉淀着古籍字画的历史陈香。透过身侧花窗看去,春光正好,冰雪初融,莺歌燕舞,清风徐来。宫里几株白玉兰此时开遍了枝头,恍惚一树的月华如雪。后花园里一个小小泉眼潺潺不息,泉眼前的假山上散落着几点青苔,几只鸟雀欢欢喜喜摇头晃脑落在上面,竟是一派欣欣向荣。

这地方他可再熟悉不过。

是囿他一生的皇宫。

秦羽凉头还有些痛,他狠劲地闭了闭眼,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维:他,秦羽凉,本应该被柳瞑凤杀死了,但现在还活着。

他有些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周边的摆设,不由得联想到市井画本里老套的重生剧情。

“ 太子殿下……”苍老且垂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拉回他的思绪。

秦羽凉循声音看去,那是他原来的老师,孙昌。不过孙先生管不住他,而且他已是花甲之年,秦羽凉对他实在没好感,没过多久,他就换了一位老师——当朝右相,柳瞑凤。

是了,记忆中那人月白如冰雪的身影闯入了这一片芳菲烂漫的春色,从此他的一生都被那自恃清高的白束缚着,再也没见过如此鲜活灵动的满园春意。

这么说,他是重生了。

秦羽凉这么想着,看来此时他不得不承认老套的离奇的情节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不过照这个时间的话,他应该很快就能换老师了,那好得很,这一世他必定使出浑身解数,非要逼得那伪君子原形毕露众叛亲离不得好死才算完。这般想着,他突然就愿意乖乖听课了。

孙昌是个老酸儒,他的课枯燥而乏味,秦羽凉开小差从来不带停的,孙先生又管不住他。今日突然这般听话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孙先生自恃学富五车,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自己教的好,便越发有劲,唾沫横飞,洋洋洒洒飞花乱坠,秦羽凉正想着柳瞑凤来时的模样,不知与前世,会不会不同呢。自然,老孙先生的话没听近几个字,可这孺子眸中含笑带光,孙先生理所应当认为他定是受益匪浅。便也喜不自胜,布置完了课业去找皇上禀报了。

孙昌一走秦羽凉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那少年皇子将手中笔一甩稳稳落回笔架,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步出了书房。皇宫的小道上,身为太子的他,时年十五,身材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劲瘦干练。这人生得肩宽腰窄,一双腿修长有力,他的长相是带有侵略性的,剑眉星目,丰唇高鼻,记忆里那老鬼飞眉入鬓,一笑起来就桀骜且邪气,但在这个年纪特有的稚嫩的中和下带上了盛夏一般的不羁与张扬。

秦羽凉心情很好,依花榜柳地来到后花园,几位嫔妃坐在亭子中,也不经感叹着太子当真一表人材,娇美的面容掩在袖下或是轻罗小扇之下,咯吱咯吱美人笑着醉倒在这泼天的春意里,她们福着身子向他问安,他也有心情回应。

秦羽凉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柳瞑凤,什么虚与委蛇都不算烦心。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他的父帝就会召他过去,然后指着身旁的柳瞑凤说:往后你便师从右相柳瞑凤。然后他可以看着柳瞑凤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转瞬即逝的无奈与不情愿在底下偷笑。那副模样……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秦羽凉至今想到都能笑半天,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

太傅不是什么好差事。

柳瞑凤是丞相,可为人师表就注定要分出心神,让他做太傅分明就是皇帝在暗示他不要过多干涉朝政,更何况做了太傅就是站了队,日后太子顺利继承大统也便罢了,如若没有那太傅必然是第一个被牵连的。

前世柳瞑凤为了不大权旁落日日起早贪黑悬梁刺股,可到底精力有限,这人选择了自己的权力,对于秦羽凉的课业,他说不上多上心。

如此,要拿捏他的把柄可就太简单了。他侧重政务就说他荒废课业,他侧重教学就说他尸位素餐,只要他有一丁点惹得上面不顺意,三两句就能定了他的罪。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也简单得很。

柳瞑凤不是昀国人。

他有一双属于昀国的宿敌渊国的墨绿色眼睛。

这时,内侍总管刘贵迈着小短腿急匆匆跑过来,行礼道:“太子殿下,皇上喊您去一趟。”

“好!多谢刘公公!告诉父皇,我这就去。”

刘公公一双十年如一日眯着的眼微微睁开,往日太子虽有些顽劣,但待人也算是温和有礼,从来不会有过激的表现,更莫提是兴奋至此。不过看遍官场风云的他倒也很快收拾好了神色。“嗯,那么殿下边跟老奴走一趟吧。”

来到御书房,秦酌铮坐在案前批阅奏折,这位陛下今年不过四十有五,不怒自威,依稀能瞧出当年也是风姿卓绝一代天骄。见他来了,撂笔起身:“吾儿,近日可安好?”

秦羽凉有些懵。

皇上背手走到案前,拍拍秦羽凉的肩:“今日孙先生赞你是可塑之才,不错。”

秦羽凉声音都不自觉颤抖:“……孙先生……真这么说?”

秦酌铮仿若没觉察到他的不对劲:“骗你不成?朕的皇儿是璞玉,不日定成大器。孙昌是国之栋梁,同他学习是为幸事,吾儿日后还须赓续勉励才是。”

不对不对……全都错了……孙先生应该说他朽木不可雕,怎……怎么会……秦羽凉突然反应过来,今早自己行为反常!………!去你的国之栋梁!去你的可造之材!他若是可造之材,那柳瞑凤就不会来了!亏他还兴奋了一早上!

“不行!”情急之下秦羽凉慌不择路,全然不顾及礼数,“绝对不行!”

“皇儿,你说什么不行?”秦酌铮语气里略有不耐。

“父皇,儿臣觉得如此不妥。”他强行捞回一点理智,行礼道。

“你且将话说清楚了。”

“父皇,孙先生年迈体弱,上课时时常咳嗽,甚至咳血了也并不罕见。孙先生乃国之栋梁,绝不能让这栋梁为了儿臣夭寿,恳请父皇收回成命,也算体恤他一生为国尽忠。”秦羽凉一番话说的义正严辞,实际上他想说孙先生是个书呆子,教育他太多圣贤至理,在前世的实践中证明实在没什么实际用途。

当然他不敢说的最重要的,他想见柳瞑凤,想再喊柳瞑凤一辈子先生。

想某日在床上,再拿这词狠狠羞辱那清高不屈的男人。

秦酌铮垂眸思虑片刻又拍了他的肩:“罢了,吾儿说得在理。那你可有心仪人选?”

“禀父皇,有的。”他一咽口水,简直脱口而出那个隔世再叫的名字。

“谁?”

“当朝右相,柳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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