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河流继续往前，明司暮记着明桑霞对她的不舍，只要一想起明桑霞舍不得她离开，明司暮就会不可控地愉悦起来。
也正是因为那点舍不得，明桑霞与明司暮这几天的生活都变得和谐起来。
明司暮问了那天的蛋糕合不合胃口，在得到肯定的答复，明桑霞就常常能看到桌子上摆放的甜食，各种蛋糕、饼干、布丁、水果派……明桑霞几度怀疑明司暮是又出什么问题了。
但她也不敢开口问，只能偶尔说上一两句，“你天天做这些，我们家阿姨不就失业了。”
明司暮则是表示，“家里的饭基本不都是阿姨来做吗，怎么会失业。”
后来明桑霞也算是勉强领悟到了，明司暮这些举动后面的缘由了，但她是真的不喜欢吃甜食啊。
日子一天天地过，在明桑霞外出的一天，明司暮走进书房，把明桑霞的相册翻了出来，这几天她突然不想再询问明桑霞与加莉娜曾经的事了。
人要往前看，明司暮不觉得明桑霞会活在过去，或是不断地回头看。
顶多偶尔怀念一下。
这几天她的心态一直很好，而刚刚她突然有点想看看明桑霞年轻时的样子了，顺便再看看她之前去过的地方，她想以后再和她去一遍。
明桑霞现在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光从外貌上看也就头发白得多了，她和以前相比更加成熟、沉稳了。
那种天不怕地不怕，不管在哪我都是中心的气质几乎没了，她的锋芒还在，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时间的沉淀。
照片很神奇，可以记录时间，可以定格时间，明司暮通过照片看她从没见过明桑霞。
在她久远的记忆里，明桑霞是个不错的姐姐，是个比加莉娜靠谱的人，脾气很不错。
相册一页一页的，她看到了许多她没见过的人，大概只是沿途遇上了留了张合照片做纪念。
明桑霞肆意生长的青春里，有不少加莉娜的身影，她一页一页地翻，看到了一张处处透露着不自然的合照。
照片上的两个人是明桑霞和加莉娜，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明桑霞板着脸显然是生气了，加莉娜看着也有些烦躁。停留片刻，她继续往后翻，直到翻到这本相册的最后一张，她迟钝的大脑忽然意识到，刚刚那张照片很有可能是她们两个人的最后一张合照。
明司暮的第六感告诉她，在拍这张照片前，她们之间一定出了事，她把照片拿出来细细查看。
门被推开，明桑霞站在门口，脸上戴着眼镜，“怎么又想起翻相册了？”视线往下挪，来到她手上的那张照片上，“是这张照片啊。”
明司暮迟疑地低下头，“你看背面都能认出来？”
明桑霞迈步，走到沙发前坐下，“这张照片是我唯一一张没标记日期，没标记地点的。”
听到她的话，明司暮立马将照片翻过来，照片的背面果然什么也没写。
“这张照片之后我就没看到你们俩的合照了。”
能直接问当事人的时候，她往往会选择把话问出口，“而且你们看着好像都不太高兴。”
明桑霞抬手把眼镜摘了下来，捏了捏眼角说：“这是我和她的最后一张合照。”
“那个时候我和她出了一点小矛盾，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没记住，好像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其实都不是值得闹别扭的事，反正闹到最后两个人都不太高兴。”
“那个时候我也年轻，加莉娜的性格你也知道。”
“我脾气上来了，不愿意听她说，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再加上那时候她心情也不是很好，两个人都不好好说话，一来二去的，矛盾就激化了。”
“你们吵架了？”明司暮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翘着二郎腿说：“真想不到你们两个居然还会吵架。”
明桑霞笑了出来，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奈，“哪有人会一直不吵架，人和人之间总会有争吵的。”
“就是说白了就是那个时候我也不擅长沟通，年纪小有些话不想开口，加莉娜……她什么性子你也知道。”
明司暮当然知道了，她是见过加莉娜所有坏脾气的人，也是承受她坏脾气最多的人。
曾经她常常怀疑加莉娜是间歇性外星人，因为她会间歇性地听不懂人话，也不会说人话。
不过在她的记忆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加莉娜收敛了脾气，做了很长时间能正常沟通的地球人。
“这张照片的第二天我和她就分开了。”明桑霞语气平淡缓慢地说：“之后我和她差不多一年没见面。”
“其实只是一点小矛盾，再加上沟通不当出现的误会。”
“那点事儿根本不至于让我们那么久不见面，但就是演变成了那样。”
明司暮从她平淡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一股悲伤，以及很难发现的自责。
一段记忆一闪而过，明司暮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在我小时候你本来经常会给我打电话的，然后突然有一天你就不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有一段时间，只要加莉娜在家，我就接不到你的电话。”
“好像就是从那之后我和你就没那么亲近了。”
这也都导致了13岁再见的时候，她面对明桑霞时，仿佛初次见面一般。
明桑霞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你居然还记得啊。”
“那个时候确实是因为加莉娜的原因，我不再频繁地给你打电话。”
她的眉毛深深皱起，仿佛遇到了什么千古难题，“我现在也想不通那时候的我在想什么，那个时候的加莉娜又在想什么。”
“娜佳，你知道吗？”她抬起头正视他的双眼，“在一年后，是加莉娜主动联系了我，不过那个时候我开始创业，没什么时间出去了，偶尔的几次出行也没留什么照片纪念。”
她无比艰难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而在我和她把事情说开，快和好的时候，她出车祸了。”
“这张照片和她出车祸那年隔了三年，整整三年的时间，但凡我和她有一方早点低头，有一方早点学会把情绪压制，理性地说话……”她卡住了，又将头低下，“被情绪主导不是一件好事。”
“能用沟通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时间解决。”
明司暮心绪复杂，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从书房离开时，她什么也没想。
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明桑霞至今后悔难过是可以理解的，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一样，好不容易都要和好了，人死了，这谁受得了啊。
明司暮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了，她是理解明桑霞的，她真的理解。
加莉娜是她最特别最重要的人，出了矛盾，一年没见，好不容易要和好了，人出车祸了，死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她的，她肯定难过后悔啊。
难过没有珍惜时间，后悔没有早点和好……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换作是她，她也会后悔的。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大爷的，合着喜欢和我沟通，这点都是因为加莉娜。’
‘根本不是因为她性格就是这样，也不是因为她不擅长，还是因为加莉娜！’
‘她俩真的是朋友吗？’她把床上的枕头都扔了下去，她始终不太相信加莉娜生前的朋友和其他人说的话，好吧，只是有一点点相信，但是没完全相信。
明司暮猛地坐了起来，脑袋里不断地回闪明桑霞在书房里看向她的眼神，还有明桑霞的亲口承认曾经的疏远确实是因为加莉娜。
她一直清楚最初之际，明桑霞对她好都是因为加莉娜，但自己清楚和本人承认是不一样的。
明司暮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轻而易举地将明桑霞这些年对她的好，都归咎于她是加莉娜的女儿。
‘因为加莉娜就因为加莉娜吧。’
‘反正加莉娜就我一个女儿，和她像的也就只有我一个。’
‘加莉娜，我毕竟是你女儿，你在天有灵记得保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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