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十月，瓜熟蒂落。
宋淑珍生产这一天，整个宋家都是严阵以待，宋老太爷和宋大哥在外面坐镇，宋老夫人和宋大嫂在室内陪伴。接生嬷嬷一个个不苟言笑，严阵以待，产房外面还有太医在守着。
看到太医的时候，宋淑珍都有些吃惊：“我爹连太医都请过来了？”
寻常人家生孩子，请得动太医的可不算多。毕竟产房血污，大多的人是觉得有些晦气的。
宋老太爷居然能请来太医，宋淑珍瞬间就觉得很感动了——爹定然是很爱自己，很关系自己，这才不吝人情，给自己请了太医。
完全没发现宋老夫人的脸颊抽了抽，然后含糊开口：“生孩子好似过鬼门关，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要为你着想的，不过你也别怕，我和你大嫂都在这儿守着呢，切记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一定得听嬷嬷的。”
宋淑珍点头应了，老夫人年纪大了见不得这场面，就在屏风后面守着。宋大嫂则是拉着宋淑珍的手，时不时的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免得太过于疼痛她受不住。
“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若是男孩儿，会像谁呢？他那从从未露过面的亲爹？还是像小姑子？
“你要是觉得太疼了，你就叫两声。”宋大嫂又说道，宋淑珍勉强笑了笑，现下是再没之前那点儿轻松劲儿了，就觉得疼的快要灵魂出窍了，她死的时候都没这么疼呢。
但是，叫不出来，就怕自己一张口，浑身的劲儿就要卸掉了。
“快看到头了，你再加把劲儿。”宋大嫂拉着她的手鼓励：“想想要是个儿子，白白嫩嫩，会叫你娘，会对你笑，要是个姑娘，那就更贴心了，软软糯糯的……”
她倒是盼着是个儿子，这样放在自己名下，也算是自家儿子的嫡亲兄弟了，亲兄弟越多，将来能帮衬的人手也就越多，不像是庶子，隔着肚皮就隔着人心了。
嬷嬷说，才开了六指。
也不知道疼了多久了，宋大嫂又给宋淑珍塞了一片人参：“我让厨房再给你准备些吃的？你这会儿想吃什么？”好歹补充□□力，只吃参片有点儿太单了。
宋淑珍没胃口，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
外面的天色也逐渐变暗。
宋淑珍咬牙，按照嬷嬷说的方法调整自己的呼吸，用劲儿，吸气，再吸气，再用劲儿……
“呜哇……”焦灼了三个时辰之后，宋淑珍终于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了，肚子里蓦然一空，她就知道，总算是可以了。接生嬷嬷抱着孩子大声吆喝：“恭喜宋夫人生了一个小少爷。”
她当然能分辨得出躺在床上的并非是宋夫人的，站在旁边的才是，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银子给到位了，哪怕床上的躺着的是个男人，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喊一声宋夫人。
小孩子在娘胎里养得好，生下来就有七斤重——老夫人听着这报数，就忍不住阿弥陀佛，得亏是七斤没再往上了，要不然这孩子怕是更不好生了。最好的重量该是在六斤，孩子长得健全，也不会妨碍做娘的生产，宋淑珍这到底是头一个，太过于精心，难免是养的稍微大了些。
等里面点完了手指头点完了脚指头，又大致看了五官和肢体，才拿了干净棉布擦拭，然后用襁褓裹住给抱了起来。旁边宋老夫人就急忙伸手：“给我给我，你看看她如何了。”
她说的自然就是宋淑珍。
接生嬷嬷赶紧去检查，然后略微松口气：“只是有些力乏，休息几天就好了，这两天不要吃油腻的大补的，只吃些清淡的东西就好。”
宋夫人忙应下，又将人给送到门口——她是名义上的产妇，自然也是不能出门的，这一个月，她都得和宋淑珍住在一起。
外面自有宋老大接应，给了红封，亲自将人送到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里面。
略等了一炷香时间，就有个男人急匆匆的出来了：“生了？她人怎么样？”
宋老大恭敬行礼：“见过大殿下。”
男人一摆手：“我说过了，不用如此多礼，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她人如何了？”心里着急，忍不住就再重复一遍儿，不过，看宋老大不慌不忙的样子，男人心里其实是微微有些松口气的。
果然，宋老大笑道：“人没事儿，不过有些疲乏，已经睡下了。孩子也很好，太医也看过了，健健康康，白白胖胖，是个男孩儿。”
“挺好，挺好。”男人激动的在屋子里转圈圈：“孩子长的像我吗？”
宋老大就有些卡壳了，他也没看孩子啊。
“殿下，时候不早来了，我也该回去了。”宋老大果断告辞：“孩子您不用惦记，养在他亲生母亲身边是最好了，再者，我爹娘都已经决定将这孩子记在我和我夫人名下…… ”
“不行，那是我的儿子！”男人立马否定，宋老大这会儿却是不退让了：“殿下总要娶妻，将来大皇子妃入宫，怕是容不得一个庶出长子，我爹不是和您说过吗？现下这样是最好的，您不认识我妹妹，我妹妹也不认识您，日后你们婚嫁各不相干，我妹妹自会抚养这孩子长大，您也不用惦记他吃不饱穿不暖。等日后您娶妻有了别的孩子，也不用担心容不得这个。”
“我不会娶妻！”男人皱眉，十分不悦：“我也说过了，不是宋淑珍，我不会娶妻。”
“我妹妹嫁过人，和离过。”宋老大脸上带了几分嘲讽，当然不是对自家妹妹的，而是对眼前的男人，以及恶臭的世俗：“皇上会允许您娶我妹妹这样的人？朝堂上的大臣们不会参奏您？殿下，我爹早就和您说过了，您没有对抗朝廷和世俗的能力，就不要将我妹妹推到人前，让她去接受朝廷的刁难，以及世俗的责骂。”
男人也沉默了，停顿了片刻才说道：“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且先回去，总之，我不会委屈了淑珍的。”
宋老大也不纠缠，告辞之后转身就走人，出了这宅子的大门，他才忍不住叹口气——谁能想到，何三杰那个不苟言笑低调的像是不存在，看着也没什么特殊的人，竟然是会失踪了十年的大皇子呢？
皇后娘娘早在大皇子失踪之后就抑郁过世，宋老大那会儿还没入朝堂，自然是不知道皇后娘娘的相貌的。皇上长的粗狂，二皇子精细文气，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六皇子，这兄弟几个，和何三杰在相貌上，只半点儿相似之处也没有。
谁能想到，何三杰会是皇子。
现下好了，自家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人给吃干抹净了——宋老大是真不知道，宋淑珍这保密工作做的实在是太好了，一直到肚子鼓起来，宋老太爷和宋老大才惊觉自家女儿和自家妹妹，并不像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乖巧。
但是因着心疼她在李家的那些遭遇，爷儿俩也没多问。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局面了。
宋老大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要秃了——妹妹想尽办法生下来的孩子，让她给别人，她定然是不愿意的。可对方是皇长子啊，因着失踪那十年，皇上愧疚之下，难免多疼几分，也会有补偿心思。那宋家，能拗得过皇上？
将宋淑珍嫁给皇长子这事儿，宋老大也不是没想过的，但是每次只想一个开头就赶紧打住了，实在是不敢想。
要不然，回头将妹妹送到个秘密的地方藏起来？孩子就养在自己夫妻身边，就不信无凭无据的事儿，皇长子能派人上门来抢吗？
一路思考一路走回去，就见亲爹面无表情的坐在正堂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宋老大一张口，老太爷就摆手了：“走一步说一步，大皇子回来这事儿，在京城里本就是个不稳定的事儿，现在朝堂上怕是更关注夺嫡这事儿，那这孩子，就有点儿不起眼了。”
回头他得琢磨琢磨大皇子的心思，若是大皇子也要参与夺嫡，那淑珍和孩子，就必得是要藏起来了。
若是大皇子不参与夺嫡……淑珍和孩子，还是要藏起来，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等淑珍出了月子，你将她和孩子送到咱们老家去。”宋老太爷沉吟了半天说道：“就说，孩子是给她做伴儿的，人出城之后，再转回来。”
孩子太小，不好长途奔波，只能是打个幌子，让有心人知道他们娘儿俩走了。
等孩子略大些了，一两岁了，再看这京城的局势，到时候再说这母子俩的去处。若是能留在京城自然是好的，自家都在，也能找看见几分。若是不能留在京城，孩子大了，出门走走也无妨了。
老太爷都做好决定了，宋老大也只有点头的份儿了：“其实，大皇子也算有心，四皇子那事儿不就是他帮着淑珍出气的吗？他对妹妹若是真心的，日后三媒六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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