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人

北山羽毛球馆并不是在山上,而是店家简单粗暴,以自己的名字直接命名。沈琰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县城里,雨水淅淅沥沥打在雨衣上,随意一瞟路过的小店,十有三四都是这么起名,另有三四会照搬大城市的知名品牌随意改个名字,比如这家就叫名床优品……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沈琰拧了拧把手,向前加速。

出门的时候,文慧女士在里屋放置的小床上睡着了,呼吸均匀,终于卸下一身疲惫。

沈琰太了解她妈了,只要坚持的,任谁来说都没用,如果不在她身边,甚至可能全年无休,就连请个小工也不愿意。

以前城里没多少生意,她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但现在明显经济从大城市回流,她还是在坚持老一套。

文慧女士向来不听话。

啧,文慧女士如果听话,就不会在另一个雨夜,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迅速地打包行李,然后一手抱着她,一肩背着行李,径直摔门而出。

那个时候,她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本能感觉到家庭氛围的硝烟。从文慧女士叫醒她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停地哭啊哭。

现在想来,小孩真的是懵懂无知且软弱无力。好在现在自己长大了。

不知不觉,北山羽毛球馆逐渐映入眼帘,稍显破旧的漆墙,周围立着几颗枯黄的老树。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是沈琰的小学。每次放学回家,她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打球青年或者带着孩子的亲子家庭进进出出。

沈琰对运动不感冒,而且文慧女士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更没闲工夫搭理她。

到了门口,沈琰将车停下,推开大门,却发现前台空无一人。她尝试喊了几声,无人回应。顺着走廊进入场馆,仍一片漆黑。

她贴着墙,手摸索着墙面,想找找场地灯光的开关在哪里。还没找到,脚下突然踩到了一坨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一声闷哼从地上传来,吓得沈琰“啊”地一声缩回脚。还没反应过来,地上的东西突然站起来了,一只手缓慢靠近她。

沈琰眉头一紧,来不及细想就将手中保温袋里装的咖啡用力一甩,砸在了那人身上。随后只听见一声国骂,那人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她察觉不妙,正想撒腿就跑,“东西”伸出另一只手迅速摁住她,原来伸出的那支手臂则径直穿过她的脖颈又往上抬了些,啪嗒一声,视线明亮。

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怒气但有些疲惫的帅脸,摁在沈琰臂膀的手逐渐用力,低头靠近:“打人还想跑?”

沈琰紧张的心慢慢恢复原速,但油然生出一股怒火:“为什么不开灯?”

“为什么不吱声?”

“你躺在这里干什么。”

叶桉远没回答,放下手臂,离身捡起刚被她泼掉的咖啡杯,慵懒开口:“睡觉,但被不速之客一杯咖啡泼醒了。”

沈琰揉了揉被捏疼的肩膀,“我这叫正当防卫。”还没说完,就看见叶桉远正摇摇晃晃向场馆内部走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去哪儿?”

“收拾犯罪现场啊。”

“我一没劫财,二没劫色……”

声音愈来愈小,她看着叶桉远挺拔的背影,色……倒也不是不行。

叶桉远在更衣室洗澡换衣服,沈琰从清洁室找到扫帚拖把,回到现场。她拄着拖把看地上被灯光照得反白的水渍,不免摇了摇头。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睡觉。

算了,看在场馆是我的小学邻居的面子上,暂且帮你一把。

等叶桉远再出来,就只看到拖完地在场馆墙侧伫立的少女,背对着他,黑发散在肩上,仰着头看墙上放置的画展,认真的,毫无防备的。

完全没有刚才的警戒。

沈琰察觉到背后的声响,转过身来,指着画框:“你之前也在这座城市生活?”

叶桉远走近,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是我?”

沈琰思索了片刻,认真分析道:“在这张合照里,男孩局促的肢体能明显感觉到他与外界的对立,眼神中带着那种厌恶世界的不可一世张扬的傲气,但又因为旁边大人的亲近和蔼的笑容,他散发的刺又温和的消失了。感觉这个孩子很信任他旁边的这个大人。”

叶桉远嗤笑,“不愧是学中文的。”

“抱歉,我是学新闻的。”

“差不多,再说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沈琰懒得搭理她,继续说:“而前面的照片下方都仔细说明了人物和事迹,只有这张空白着,只留下一张照片。应该是文字不足以描述与人物的羁绊。而你今天出现在这里,也绝对不是偶然。”

“其实主要是,这自由懒散的模样简直和你不要太像。”

叶桉远突然爽朗地笑了,然后径直走向画框,双手一抬,将画框拿了下来。然后看着沈琰的眼睛说:“我觉得你学犯罪心理或者肖像分析更合适。”

“损我还是夸我?你可以说我说的不对,但不要破坏人家布置好的画展。或者说你是这个叔叔的孩子?””

“猜对一半,照片里确实是我,但我不是他孩子。”叶桉远声音淡淡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沈琰还是听出了话语里的别扭与僵硬。

叶桉远仿佛自说自话:“我这不是破坏,照片里的这个人是场馆的老板,他生病了,我来拿……”却突然顿住。

沈琰了然,已经要由其他人代拿物品,想必是较为重大的疾病。在这附近上学以来,虽然几乎没和这家场馆打过交道,她不知道叶桉远在这座城市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与这座场馆的主人有何过往。但听到生病的消息,一种熟悉的难过还是涌上了心头。

“抱歉……你没事吧?”

叶桉远瞬间收起情绪,又恢复了原始的状态:“嗯,觉得抱歉就请我喝杯咖啡吧,正好你今天没有完成任务。”随后他指了指自己身上刚换好的衣服。

沈琰刚对他抱有的同情霎时烟消云散。

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锱铢必较的真小人!

走出门外,雨已经停得差不多了,电动车被风吹得歪斜,沈琰将披在车上的雨衣取下折叠好放到车筐里,然后没好气地问某人:“你怎么去?”

叶桉远立在场馆门口,转身瞅了眼电动车,双眼一眯。

沈琰顿时警觉,“它载不动你,而且你手里还拿着画框,磕了碰了怎么办?”

叶桉远指了指自己的书包,非常接地气地说:“我放相册夹层里了,而且据我观察,这么大的电动车坐两个人肯定没问题。既然你这么为我的照片考虑,那我坐后面比较保险。”说着就要靠近电动车后座。

“等一下。”

沈琰缴械投降,霸气地将腿叉在车的两侧,向前开了两米,然后回头勾唇没好气儿开口:“上车。”

沈琰还没体验过偶像剧里坐在后排的经历,倒被叶桉远捷足先登。

她不喜欢在别人视线的前方,这样整个后背就会完全暴露在后方的视线里,仿佛内心世界也能被穿透,一览无余。

宽厚的胸膛近在咫尺,还有特意的敛声屏息,扰得她本已沉落的湖水再次泛起了波纹。

好看是资本,换个人做你能这样心猿意马?沈琰再次鄙视自己。

而后排的叶桉远更是有些无措,沈琰半长的发丝总是若有若无地扫在自己脸上,长腿无处安放,只好曲着腿僵硬地放在脚踩处。他凝神看前方的少女挺直的背,以及后视镜里反射的脸庞,端正的面容透露着专注。

二人心怀鬼胎到达音像店,闭店的牌子在门口晃晃悠悠挂着,反倒清净不少。她对叶桉远比了个嘘,后者点了点头,不自觉审了伸腿,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将装画册的背包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椅子上,然后环视周围。

景观看出来都是特意设计的,摆放的小物件也均是驼色的,很有秋天的温馨雅致。

然后又看向沈琰,先是跑到了里屋,又跑了出来。他站起来,走近正在准备饮品的沈琰。

“你还没问我喝什么。”

沈琰手一顿,恍然。她依据惯性,给顾客准备相同的饮品。“我们这有果茶,奶茶和咖啡。你看喝什么。”说着推出一张菜单。

叶桉远思考片刻,点了点其中一个:“纯港式奶茶,热,全糖。”

这家伙还真点上了。

喝全糖的都是勇士。

沈琰点了点头,开始准备,叶桉远斜倚在等候区的柜台前,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沈琰,不知什么时候她又将头发扎了起来,和初次见面一样,无比随意不成形状。

“如果无聊,你可以玩手机,但不要打扰我工作。”

沈琰头也没抬,就这么打断了他的窥视。声音没有平时的乖戾。

叶桉远也不尴尬,反而轻声说:“我是在偷师学艺。”

沈琰懒得理他,继续手里的工作,没一会儿一杯奶茶做好了,放到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点缀着一些装饰,非常好看。

叶桉远扬眉,自觉拿起奶茶:“你不喝?”

沈琰摇了摇头:“失眠。”

一杯奶茶的时间取决于喝茶的人。二人坐在那相顾无言,算起来,今天只是他俩的第二次正式交谈。如果第一次告白的场景也算的话。

但很神奇的是,沈琰觉得和叶桉远并没有什么距离感,有一种熟人见面的自在。可能是告白与主动结束的话都说得太快,以至于她都没有时间在暗恋的人身上带着面具小心翼翼伪装自己。

叶桉远喝茶的时候很安静,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她还从没有见过他如此平静的时刻,面容正经礼貌,就如初见一般。

沈琰正走神发带,叶桉远却突然开口:

“这是你们家的店?”

沈琰点了点头,又听见他问:“今天只有你自己?”

“我妈在里屋睡觉呢。”说到这,沈琰看了眼挂在外堂的时钟,发觉沈文慧女士已经睡了足足两个半小时。想到之前医生的叮嘱,睡太多对身体也不太好,便打算起身叫醒她。

“你先自己坐会儿,我去看眼她。”说着便离身再次走进隔间里。

一杯奶茶饮尽,却迟迟不见沈琰出来。叶桉远按耐不住,想起身过去看看,还没走两步,只见沈琰一脸慌张地跑出来:

“我妈好像陷入昏迷了,我刚打了救护车,你等下自行安排吧。”说着又急忙转身跑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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