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死

日子再次恢复到了平淡无波的状态,阿玲顺利升入初中,甘蓉的小摊位也经营得红红火火,她很会做生意,来来往往的大半都是回头客。

那天,阿玲像往常一样蹲在小板凳上写作业,面前的电视上在播报当天的新闻,甘蓉难得空闲,在厨房忙活一家人的晚饭。

“轰动全国的‘梅姨案’已于10月20日上午9时在云州省高级人民法院一审开庭,”播音员的声音紧张而严肃,“被告人潘冬梅犯罪事实明确,犯罪情节恶劣,证据确实、充分,一审被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对此判决,潘冬梅表示不会上诉。”

镜头拉近,屏幕被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所占据,如果不是出现在新闻上,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年逾七十、暮气沉沉的老太太是犯下如此大案的主犯,从她犯下第一起拐卖案到站上法庭这天,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之久。

“以潘冬梅、冯兰、贾杰为首的多人犯罪组织,多年来在全国流窜作案,以牟利为目的,多次实施拐骗、绑架、贩卖妇女儿童,被害人共计七十三人,这背后是七十三个家庭的悲剧,如今,涉事嫌疑人均已被逮捕归案,却仍有三十六名被拐者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画面切进一张寻人启事,上头有照片和名字,有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还有报案人的姓名及联系方式。

阿玲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电视上这些照片,突然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一路小跑到厨房:“妈,你快过来看看电视!”

甘蓉正在切菜,一个不稳,便在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血珠子渗出来,染红了刀刃。

好像……冥冥之中在预示着她什么。

跟随着急忙慌的阿玲走出去,甘蓉看到了幼年时的自己出现在了电视里的寻人启事上,可下方的名字却是薛萍两个字。

那一瞬间,种种不属于她的记忆骤然从脑海深处席卷而来,她飞上了云端,又一头栽倒在地,甘蓉觉得头痛站不稳,下一秒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她也是在那时认识了新搬到江台的姚卓娅一家的。

姚卓娅出身高知家庭,八十年代被公派到苏联攻读工程学硕士,在莫斯科认识了如今的丈夫,并先后生下三个孩子,回国后直接进入江台最好的大学任教。

这似乎是令所有普通人艳羡的人生,如果甘蓉不知道她的身世,也只是会和旁人一样赞叹两句,茶余饭后多些谈资罢了。

可她知道了,这些原本都应该属于她的,抛开那些耀眼的光环,姚卓娅不过是偷走了她人生的贼。

薛春来的病逝,是姚卓娅回国的原因,也是致使邓琴华患上阿尔茨海默病的诱因,甘蓉不知道该怎么让薛家放弃光耀家族的归国高级教师,去认回一个贫穷的菜市场小摊贩。

姚卓娅穿着一身体面的羊绒大衣,栗色卷发烫得一丝不苟,她从钱包里摸出来一张整钞,微微笑道:“姐,给我来两斤茼蒿菜,钱不用找了,我在这附近几家市场都逛过,就属你家的最新鲜,我家里人也爱吃,以后你要搬家的话,可得提前和我打声招呼啊!”

甘蓉下意识地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才去帮她挑了把最新鲜的菜,对于她轻快的玩笑,也只能尴尬地扯一扯嘴角。

甘蓉知道真相,可站在这样的人面前,却还是会不自觉地自卑起来,这种自卑带着嫉妒和不甘,让她抬不起头,却又攥紧了双手。

第一次尝试在蔬菜里下毒让甘蓉连做了好几天噩梦,她不敢和任何人多说话,尤其是面对彭婉时。

可渐渐的,她发现并没有人发现任何异常,反倒是姚卓娅更加频繁地光顾她的小摊位,她放下了戒心,开始尝试着与姚卓娅拉近关系,姚卓娅本人也并没有什么架子,会很亲昵地叫她‘姐’。

而丈夫早逝,母子不合,身体日渐衰弱,却也都是认识这个‘姐’之后发生的事。

“姐,我生病了,”姚卓娅那天过来找她,手里捏着市民医院的病历单,她脸色苍白,早就不似从前的神采奕奕,她的精神已经开始崩溃了,“是尿毒症,医生说要终身透析。”

甘蓉就知道,这事成了。

.

“每天按时早中晚祷告三次,三个月后,把这张符烧了,兑水服下,并在午时将身体浸于符纸水中,虚日鼠童子会消除你的业障,届时你的病即可大好,母子关系也可得到缓和之机。”

道士递给姚卓娅一本书和一叠黄色的符纸说:“把这些符纸贴在家里阴气最重的地方,比如浴室里,记住,这三个月内不能和任何人有直接接触,不能出家门,也不能让任何人进入你家,否则结界破除,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甘蓉把姚卓娅带到大渠沟村的时候,她已经病得十分消瘦了,眼皮肿得厉害,她向学校申请提前办理了病退,如今每天在家养病,行动不便也不大出门了,每天见到最多的人除了医生和护士,也就只有照料她的甘蓉。

她将信将疑地接过东西,第一反应是看向甘蓉,寻求她的意见。

甘蓉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这位大师我也是有缘认识的,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起过吗,阿敏从小到底体弱多病,我带他来见过大师以后,现在已经很少再带他去医院了,再说……现在透析也已经不管用了,不如换一个方法,兴许就能救你一命呢?你不是一直盼望着活到那三个孩子愿意回来看你吗?”

几年来的循循善诱,姚卓娅的心理防线在哪,甘蓉比她更清楚。

“……好吧,”姚卓娅点点头,她枯瘦得眼窝深陷,看了眼道士,又看了眼旁边的村长高建为,“我需要给多少?”

“一切随心。”道士颔首说。

高建为拿到那十万现金的时候几乎两眼放光,反反复复、一张一张地数过去,他笑呵呵地给了甘蓉三万,让她有这种‘生意’再来找他,殊不知,他放出去的不是摇钱树,而是个会把警察钓来的鱼饵。

把姚卓娅送回家离开时,姚卓娅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她恳求道:“姐,你明天一定要过来,我现在只有你了,哪怕不见面,只陪我说说话也好!”

甘蓉点头答应,只觉得包里的三万块拿着烫手。

回到家时,阿玲和阿敏还在学校,安静的客厅里却坐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

见到他,甘蓉并不惊讶。

青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蓝色的眼睛在夕阳下泛着宝石一般迷人的光泽。

“你的计划进行得很成功,姚卓娅很快就要死了,”甘蓉走进去,在离青年几米的地方停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帮到我一个大忙,当然,我也会履行我的诺言,实现你的目的,”他狡黠地轻笑着,语调讥诮,“So, it's a win-win on both of us.”

·

倒计时:29秒,28秒,27秒……

来不及了!

蒋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上前,抄起地上的匕首,半跪下去开始用刀划拉邱伟城身上的胶带,想要用蛮力把炸药给拆下来。

“蒋徵!”陈聿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疯了?不要命了?!

“你带上甘蓉快跑!”蒋徵手臂青筋暴起,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几乎感受不到胸口极速的心跳,这种时候支撑他还没有倒下的只有一股信念。

倒计时:20秒,19秒……

陈聿怀指甲死死掐进手心,他脑子里很乱,一面是怀尔特在告诉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一面又是程邈的脸,只和煦地笑着看他,叫他不要害怕。

他没有犹豫的时间,更没有反悔的机会,最后他什么都没说,一把抓住甘蓉,然后夺门而出。

小小的房间里,就只剩下蒋徵还在和死神赛跑。

怀尔特放下茶杯,跟随着耳机里计时器的滴滴声一起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轻快又诡异。

倒计时:10秒,9秒……

胶带缠成厚厚一层,蒋徵都快感受不到右手的存在了,手心的汗几次让匕首险些脱手。

随着数字逼近到零,生还的希望也趋近于零,他深深地闭上眼,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了他的每根神经。

正在这时,他感受到了眼前的光线变暗,再睁开眼时,陈聿怀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手里多了一把刀,蹲在他旁边和他一起拆炸弹。

倒计时:5秒,4秒……

还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

两人合力,速度要快很多,生死时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放弃,也不敢放弃。

拆下来了!

3……

蒋徵拎着被胶带缠成一个球的炸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前。

2……

长臂抡成圆,尽全力将炸药往窗外扔了出去……

1——

蒋徵转过身,飞身跃起将陈聿怀扑倒在身下。

砰——!!!

整个楼都在爆炸的余波中震颤,靠外的窗户全部应声碎裂。

彭婉在镇政府带头疏导逃出来的居民,闻声回过头去,瞳孔骤然放大,他们和爆炸点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可她还是觉得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声。

她不再听得见周遭的其他声响了。

“蒋队!!陈聿怀!!”

彭婉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向小旅馆的方向跑去,疯了似的喊着两人的名字。

.

哗啦——

瓷杯摔在地板上,碎得四分五裂,茶水泼溅得到处都是。

“先生……”

匆忙跑进来的女人见状动也不敢动,她知道怀尔特有洁癖,此刻茶水打湿在他干净的裤腿上,他却好似浑不在意。

怀尔特眼珠一转,乜斜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先、先生……卢卡斯先生和蒋徵被送到了县城医院抢救,好像……好像伤得不轻……”女人边说边观察着怀尔特的脸色,这人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除了卢卡斯,没有人摸得准他的脾性。

“……”怀尔特就这么看着她,沉默着,盯得她浑身发毛,然后突然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他越笑越狰狞,笑得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一直到笑累了,怀尔特才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雨小了一些,在窗沿溅起一层水雾,他看着那雨水,不知在和谁说话:“出乎意料的答案。”

“什么?”

“提娅,”怀尔特下令,“你下去替我安排好,我要亲自去见一见卢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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