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洹不太清楚自己和余子奕现在算个什么关系。
以前玩得好,俩人凑一块儿元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嘴唇一开一合就是讲,但因为他一个玩笑话,俩人好像产生了误会,有了隔阂,心照不宣的疏远对方。
再加上余子奕突然不告而别转学了,就更尴尬了。
曾煜灵正在主动和身后的余子奕搭话,极力邀请对方参加下午的同学会,余子奕渐渐有松口的趋势。
元洹本就不太想去同学会,现在知道余子奕可能要去后,他更不想去了,为了避免尴尬。
余子奕也真是,有空不好好休息参加什么同学会啊?
台上还有一位在传授自己的成功经验,过会儿上台总结的老师就会吹嘘刚才的三位演讲者有多么厉害。
元洹沉思片刻,拍了拍曾钰灵的肩膀,凑到对方耳边,“曾老板,商量个事儿,等会儿同学会我先不去了行不。”
“咋啊?”
元洹暂时想不出别的理由,又没想到曾钰灵这就有些松动了,便提出“想回家睡觉”这个拙劣又合情合理的原因。
见曾钰灵沉默,他发现自己的理由可能不太充分。于是套用万能甩锅公式“我xxx,是因为你xxx了”,很快补充道,“我的闹钟还没响你就把我叫起来了,你知道的,我被吵醒就会很烦很困,现在我很困。”
“……”曾钰灵是知道他这个毛病的。
几年前还在读大学的时候,那会儿刚申请到校外住宿,他俩租了个套二,只要没课,他曾煜灵就爱拉元洹出门玩。经常把晚睡没起或者补回笼觉的元洹吵醒,于是一天都没给他好脸色看。
抛出这招,曾煜灵自知理亏,只能同意,不再挣扎:“行,你回去睡觉吧。”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把躬身准备离开的元洹按住,“你吃饭没,要不要等会儿给你打包回来?”
元洹无语:“等你带回来我都饿死了吧,”他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后把屏幕凑在他面前, “我点外卖了。”
手机界面上是一个地图,一头一尾两个点,一边显示商家已接单,另一边显示了他的头像,一个端着饭碗的熊猫头,下面配着“等你”两个字。
外卖干饭人标配头像。
曾钰灵仅仅欣慰了一秒“自家崽子会自己主动解决温饱问题了”,便反应过来,立马控诉道:“你他妈这是通知!”
他一把揽过元洹将对方脑袋抵到自己胸膛,右手疯狂的蹂(rua)躏(捏)元洹的脸, “说的好听点是商量,你这外卖都点了,摆明就是通知我!”
台上的演讲者是比他们早几届的学姐,现在已经快当教授了。学姐声音温柔,互动性强,以至于旁边的蓝色海洋都没注意到这边两个幼稚大人。
元洹利落地拉开曾钰灵双手,给对方手臂一拳,紧接着正了正自己的针织帽,起身低着头从曾钰灵前面蹭出去,还不忘笑着说“曾老板再见”。
“爬。”他伸手轻轻推了一把元洹的腰。
元洹悄悄从过道往前面的侧门溜走,他一直埋着头弓着腰,试图降低存在感掩盖自己行踪,也没去看别人。
走出报告厅才觉得松了口气,外面的天空亮了些,但还是有些冷,礼堂内开了空调,出来就寒风嗖嗖。
卡其色的围巾搭在肩上,为黑色大衣增添些许点缀。一顶毛线帽护住了他的头免受寒风侵袭。
他无比庆幸自己出门戴了帽子和围巾。
其实他今天也没想参加同学会的,觉得麻烦。所以今早睡觉前都没洗头,睡醒穿好衣服戴好帽子遮住头发就往一中来了。
校友会是友情陪伴,同学会是多人聚餐,他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拢了拢围巾,元洹把手揣进包里往楼下走。
他穿的加绒马丁靴,冬天他一向穿得比较多,从上高中后元洹就感觉自己有些怕冷,甚至怀疑有些不健康的体寒,但他懒得去看医生,姑且当作自己没病。
按照元洹自己的说法就是:只要我不看病,我就没有病。
走在大理石梯上,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哒哒的声音。似想起什么一样,他打开手机,返回主页,点开外卖软件,结算。
刚才他没有确定好点什么,只是拿以前的截图忽悠了一下曾钰灵。结算的这家是他上次跟油炸食品对比后的淘汰物,并非不好吃,而是太健康。
元洹只是个偶尔遵守健康饮食的人。
点好之后他继续往下走,楼上传来脚步声,比他走的还快,估计是提前溜号的学生,他以前也爱这么干。
到三楼时,后面的脚步慢了下来,随后元洹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
窗外雨过天晴,阳光终于舍得给阴暗的天气洒落点暖色。他扭头仰望,那人在楼梯拐角,手搭在扶梯上,立于光影之间,
十分钟前在礼堂内万众瞩目的演讲者与他俩俩相望,阳光干扰了他的视线,只能看到余子奕是面对他的。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同学会?”元洹看他的眼神带着些疑惑。余子奕朝下走了几步,和他站在同一阶梯,
他见余子奕眼睛往报告厅方向一扫,清冽的声音满腹诧异:“啊?真请我了?我还以为他开玩笑。”
元洹想:余子奕确实不爱参加这种性质的聚会,刚应该只是和曾老板打太极。现在的身份也比较容易被关注,所以不去也是极好的。
他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他没开玩笑,但你去了估计也不太自在。”他们离得极近,对视间,他看见余子奕眼里的红血丝,心里某处被触动了一下,手臂轻微动了动。
他想碰一下,但还是未将手伸出来,索性耸耸肩,无所谓般笑道,“没事,我懂,咱们一起逃。”
俩人并步走着,元洹默默挺直了腰板,指甲不断地抠着食指关节,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境况了。
忽地,余子奕打破寂静的氛围,他眼里透着期待,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元洹,好久没见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但元洹并没看他,只是颇为遗憾地轻轻摇头。
刹那间余子奕表情有些局促,元洹只当看错,见余子奕想要补充些什么,他咂了咂嘴,先开口压住了对方的话,问:“你是不是想吃那家店?但那家店早就没开了。”
提到那家店元洹还有些惋惜,高中时候他可爱吃那家店的菜了。而余子奕理解为:元洹不想跟他一起吃饭。
他微微偏头余光瞥了一眼余子奕,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余子奕的手臂,眼里的情绪一转而逝,“你啊——”:他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低沉慵懒,“别跟元哥假惺惺,元哥全都看得清。”
“啊?”
“哦?”
“嗯哼?”
“??”你有毒啊大明星。
话虽没出口,不过元洹已经将“无语”两字挂在脸上,余子奕隔着鸭舌帽挠了挠自己的头,有些无措,“最近这梗不挺火嘛,这两天刚好听一个弟弟讲过。”
元洹估计知道这个弟弟是谁了,但不那么重要。
熬了一个通宵的眼睛此刻酸涩胀痛得厉害,他轻声评价:“余子奕,我要被你冻死了。”
高一上期。
半期过后,按照成绩排名,大家依次选位置。元洹本来和余子奕是前后桌,但经过这次考试后,可能就得天各一方了。家里出的一些事情影响了他,导致这次没有参加考试,直接倒数第一。
不过余子奕就不一样了,第一名,哪有好学生不选前排的道理呢?
可是他还真想错了,等到最后几个进教室选位置时,他往前面凑了一下,望见余子奕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倒数第一排。
他想班上的男男女女应该都想挨着余子奕坐吧,但他旁边为什么没人呢。
和余子奕坐前后桌的时候他还挺快乐的,做不来的题问一下,马上就能有全面的讲解,为元洹的学习之路添了很多垫脚石。
余子奕这个后桌是挺有意思的,但是他上课爱讲话,怕影响对方,所以还是不挨着他了吧。就算他真想挨着余大学霸坐,也是排不上号的,余子奕可是个香饽饽。他唯一所求就是自己能离余子奕近点,问题方便。
哪能想到等他选位置的时候,就剩了余子奕旁边那个位置。
他一个最后选位置的还能挨着第一名。
中奖了吧。
以后抄作业得多方便。
慢慢熟了后,他才发现余子奕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把教会笨蛋做数学题作为每日计划的人。
元洹偶尔被数学题烦的要死想抄作业时,余大学霸宁愿花更多的时间给他讲,都不会给他抄一个字母。
比如,晚自习做不出题的他搔头抓耳时,余学霸会说:“元洹你这个题今天必须得弄会,不会的问我,我给你讲,别觉得丢脸。”
或是在上课他差点梦游时,搭在余学霸桌角的手会被捏一下,接着就是令人提神醒脑的提醒:“别开小差。”
好吧,有些时候还是有点讨厌。
在学霸同桌不让他抄自己作业和其他人的作业的情况下,元洹努力学了一下数学、物理等一系列令人头疼的理科杀手。
那个时候快入冬了,元洹比较怕冷,天气一凉手也会跟着凉。某次他手伸进余子奕校服包里想拿些什么他忘了,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手被桎梏在包里抽不出来,直到掌心的温暖隔着布料贴到他手上,他才停住了挣扎。
随即,另一只手挤进口袋里,他的手被温暖包裹,抬头望了一下讲台,老师正在批改作业,周围也没有人注意他们这个角落。
他将左手放回课桌上,脑袋枕着左臂,右手捏了捏余子奕不让他抽开的手,等对方看他时,悄声问:“你干嘛?”
余子奕没搭理他,他虽然觉得怪怪的,但因为挺暖和的,也没去纠结。他左手摸出下午刚从学校图书室借来的杂志,摊开在桌面上看。
半分钟后,一张便签贴在他的桌角。
[你手太冷了,放我包里吧。]
余子奕不愧是余子奕,上课时除了题以外的话一句不讲。
他本来没觉得这个冬天有多寒冷,可是现在,他竟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有些太冷了,冷的他出现了温度错觉。
竟然觉得温暖。
十年前的元洹没能拒绝余子奕发起的口袋邀请。
现在的元洹也没理由会拒绝余子奕发起的晚餐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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