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予怀几乎确定了这是个因为皮相不错而被父母早早卖进了窑子的未成年,白天上课晚上打工,因为骨子里的傲气而坚定自己不出台的原则,身世凄惨闻者落泪听者伤心,背后的故事可以在《故事会》上连载一个季度。
“你去给我开瓶酒来。”迟予怀点了点他的腰。
虽然说进这个包厢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被人碰到自己的身体,尤其还是敏感的腰部神经时,贺无过身体还是下意思地收紧了。
迟予怀感受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勾起了嘴角。
“这不是还有酒吗?我帮您倒。”贺无过说。
“傻不傻?这是别人开的酒,提成算不到你头上!”迟予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没见过这么会偷懒的少爷。”
他生生把到口的“牛郎”咽了回去,改口成“少爷”。
贺无过不置可否,起身离开了包厢,不一会儿就提着一瓶酒回来了。
迟予怀看着他手里的芝华士,无语的同时感到一丝丝被冒犯。
他问:“你是认真的吗?”
贺无过一脸迷茫地把酒递给服务生,在他旁边坐下:“怎么了?”
“且不说这瓶酒在超市的标价不过两百,就算你们店藐视工商局能把它卖到两千,相信最后到你手上的也就只有些零头——所以你是怎么在琳琅满目的酒柜里面精准无误地挑了一瓶最便宜的出来?够你今晚打车回家吗?”
贺无过歪着脑袋端详了那瓶酒片刻。
虽然自己家离这不过是起步价……但是自己分明是看在它的度数相比其他的酒没那么高才选择它的,总不能告诉这位客人,自己酒量太差吧?
这是可以说的吗?
“那个,不好意思我不在行,就看他包装还挺好看的,要不我去换一瓶?”
迟予怀朝着服务生抬了抬下巴,指着桌上开过且还没有过半的酒:“再拿一瓶轩尼诗。”
贺无过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位真少爷赶着给自己送钱是出于什么心理。
Give me a coin,
and I\'ll take you to the moon.
Give me a beer,
and I’ll kiss you so foolishly.
……
贺无过站在落地屏幕旁低声唱着,脸上因为喝过酒而有些泛红——他本来酒量就不好,陪着迟予怀喝了几杯后便自告奋勇上来唱歌以免醉得太快。
迟予怀跟着他的节奏慢慢摇晃着酒杯,深黄的轩尼诗在斑斓的的灯光下几近血色。
他就这么歪着脑袋,看着巨大的屏幕下那个颀长的身影,修长的双腿在毫无裁剪可言的校裤下仍能看得出一些轮廓,上身的纯色T恤有些宽大,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偏到了一边,锁骨在单薄的T恤下若隐若现充满了性张力,配上那副醉眼朦胧的模样,惹得不少公主频频侧目。
真是太不敬业了。
迟予怀朝他招了招手。
贺无过没再唱下去,乖乖把话题放回支架,回到了之前的沙发坐好。
“迟少,您不满意?”
“Loving strangers?”迟予怀问。
“您听过这首歌?”贺无过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您不满意。”
“为什么选这首歌?”迟予怀问。
换做以前,他根本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也就酒壮怂人胆,加上自己酒量太垃圾,在立马喝趴下和唱首歌缓一缓的选择下,他才这么迷迷糊糊上了台。
为什么选这首歌?
只是刚好在排行榜上看到了而这首歌的歌词比较简单而已。
迟予怀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似命令又似玩笑的口气说道:“以后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
“嗯。”贺无过不明所以,低低应了一声。
迟予怀很满意他的回答,倒上一杯酒,递了过来:“乖。”
他吸了口气,接过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哪里的大街上出了小型的交通事故,沸反盈天中贺无过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霎时睁开了眼,正午的太阳光线透过薄纱窗帘打进来,整个空间亮堂且一览无余。
这不是自己家。
这是在酒店。
贺无过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并没有大惊小怪地蹦起来,某些沉重的东西仍然压在心头,就算昨晚为了惩罚现实中的不安而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乖巧的模样,置身于那个声色犬马的夜场和容易引发冲动的氛围,但是在褪去那些浮躁喧嚣的外在障碍之后,此时此刻,又被推进了无法回避的情绪中。
他终于清楚明白了自己进入那个包厢之前是什么心情。
不是为了气贺玉芬,也不是高考之后的放纵,只是因为自己在班级群里看到了数学老师发的消息。
——今晚请你们吃散伙饭,顺便让你们认识下未来的师母。
底下一群起哄的同学,说着没大没小的话,刷着各式各样的表情包,只有贺无过僵在了原地,虎口卡着手机,拇指微微发颤,眼睛看着屏幕,没再看进去任何东西。
吴绰有女朋友?
床头柜放着一沓人民币,他数了数,三千。
是个厚道的主。
贺无过把钱揣进裤兜,虽然他十分肯定昨晚那位人傻钱多且看起来不爱与人触碰的少爷没有对自己做什么,但是在离开房间之前还是下意识检查了一下垃圾桶。
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里面空空如也,连一张可疑的卫生纸都不存在。
还真是的人傻钱多难以捉摸的少爷。
他摸了摸兜里的钱,在心里发出一声嗤笑——自己也不过是侥幸没有遇到会吃人的主而已。
有多少人之前也如自己这样的心态,抱着绝对不出台的心态赚点在外人看来也足够可观的陪酒钱,到后来莫名其妙被骗上床,再发现来钱更快的路子而一去不复返?
所以,贺玉芬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入这一行的呢?
他不想把自己置于道德的高地上去揣测别人的内心,就算可以找到合适的借口把自己从昨晚到现在的一切都撇干净,但是不承认也没有用,自己现在这副嘴脸并没有比别人高贵到哪里去。
他在浴室匆匆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微微勾着嘴角满脸嗤之以鼻的人,和昨晚那个怯懦乖巧且毫无经验的可怜少爷真是判若两人。
酒店离自己家的距离不远,贺无过在大街小巷左拐右拐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家。
多年不在一个时区生活,贺无过知道贺玉芬此刻刚下了夜班不久,应该是睡得正熟的时候。
钥匙在门内旋转一圈便打开了,刚一踏进门,就正迎面而来一位男子要往外走,贺无过抬头,匆匆打了个照面,那个人朝他笑了笑,推门出去了。
贺无过面无表情,闻着他身上一飘而过的自己家沐浴乳的味道,心里暗暗骂道:“操!”
贺玉芬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胳膊,双眼怒视着他语气却是轻蔑:“哟,还知道回来。”
他“嗯”了一声,不准备接招,径直朝房间走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贺玉芬就朝他吼道:“翅膀硬了是吧?敢彻夜不归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贺无过还是被吓到揉了揉耳朵,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贺玉芬面前的茶几上,赫然放着自己昨晚进包厢前被工作人员没收的手机,这一眼刚扫过去的功夫,正好有电话打进来。
贺玉芬拍了拍茶几,本来就在震动的手机直接被拍得偏了角度,“你看你还有个高中生的样子吗?早跟你说过,要是不想考大学就给我滚出去打工,老娘没工夫养你!”
“知道了。”贺无过一边应付道,一边朝茶几伸出手。
就在这时,贺玉芬抢先拿起手机,接着用力一丢,狠狠砸向了大门,震动戛然而止,屏幕被摔得粉碎。
贺无过愣在原地,在她无数次朝自己摔东西的记录中,这应该是唯一一次目标不是自己而是所摔的东西。
贺玉芬看着贺无过震惊而愤怒的表情,有种终于惹怒了他的成就感:“知道错了吗?”
贺无过瞪着她,胸膛上下起伏着,他十分清楚贺玉芬并不是要自己承认错误,而是在提醒他谁才是一家之主,谁才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不可理喻。”贺无过忍住没有发作,蹲下身捡起手机,拍了两下,放进了裤兜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不可理喻?你吃谁的用谁的住谁的?个小白眼狼,有本事别靠老娘,滚出去自己住!”贺玉芬看着他冷漠离去的背影,随手掏出一个塑料打火机砸了过去。
贺无过侧身进了房间,这个从楼下小卖部一块钱买的打火机精准丧命于门框上,在墙角留下一滩液体。
为了便于打火机留下的烷类气体快速消散,贺无过不得不打开了窗。
陪伴了自己三年的手机彻底报废,里面的照片和各种记录也随之付之一炬,像是命运刻意在作弄自己般,赶在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太精妙和巧合了。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明示暗示自己,青春结束了。
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的期望和虚无缥缈的幻想,都像是一个漫长的梦,随着高考结束,随着吴绰宣告师母的存在,随着手机里所有存在过的证据的消失,都纷纷扬扬,落地无声。
小声bb一句,许多人少不更事的时候都会有把崇拜误解成其他感情的经历,小场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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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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