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予怀跟着他在菜市场都了好几圈之后,看着他菜篮里满满当当的战利品,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小区门口就有超市,干嘛跑这么远来买菜?”
“你们小区门口的超市没这边便宜。”
“啊?”迟予怀又莫名想笑。
“比如说这袋姜,”贺无过提了提菜篮里装着几块姜的塑料袋,认真跟他解释,“我这几大块才五块钱,那超市五块钱的话估计只能买一小块。还有这个西红柿,我买的五块钱一斤,你们那个超市我看了,得十五块钱……”
“呵……”迟予怀不由得感叹起来,“我今早上说了什么来着?”
“你不发财谁发财。”贺无过说,
“对,你不发财谁发财啊?”迟予怀摇了摇头,“第一次见到给老板省钱的。”
贺无过补充道:“而且这里的菜更新鲜……”
“好了别解释了。”迟予怀笑道。
菜都买齐全了,两人并肩往菜市场门口走。
不知怎的,迟予怀内心有些翻腾,他吸了口气,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似的终于叫了声:“贺无过。”
“嗯?”
“你其实不用这么……”迟予怀顿了顿,半天没有想到合适的词,“嗯……如履薄冰。”
贺无过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在说什么。
所以从给他准备早餐开始到现在,这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在取悦雇主才这么尽心尽力给自己揽活?
还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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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无过轻松地笑着:“我是工作认真负责。”
“总之,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真的,”迟予怀很少这么严肃跟他说话,像是在许诺,“我不会随便开除谁,况且你做菜还这么合我们的胃口。你大可以把这里……当作你自己家,我是说,你安心住在这里就好,也不用担心钱和住宿的问题……”
贺无过愣住了。
自己和贺玉芬吵架的电话似乎是被迟予怀撞见过一次,还是在自己住进他家之前。
他还深深地记得自己在电话里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不回家,就算睡网吧睡大街睡桥洞也决不回家。
而迟予怀那天的表现也很明显是听到了他这句话,然后让自己留宿。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他说的是“家”,不是“房子”——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意味着自己从一个借住的外人,变成了这个家的一员吗?
为什么?
为什么后知后觉地,却又这么突然地跟自己说这些?
迟来的怜悯?
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了所以才刻意在他面前表现这么好,就是为了得到他这句“你安心住在这里就好,也不用担心钱和住宿的问题”吗?
贺无过拖着菜篮,脚上跟灌了铅似的越走越慢,思绪混乱中,渐渐落后了迟予怀一些距离。
他面无表情,眼神中透着一丝委屈和哀伤:“你觉得我起这么早给你做饭,以及跑这么远来买菜都是只为了表现给你看我有多认真对待这份工作?”
迟予怀顿时有些慌乱。
他向来不是擅于表达自己真实感受的人,也不擅长对谁好,他本以为自己说的那番话会让贺无过感动,并且为了不显得过于轻佻和直白,已经严格挑选了措辞,并尽量诚恳地说出来了。
但是没想到,贺无过的反应和自己预设的背道而驰。
至少不应该是失望吧。
迟予怀有些不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的。”
贺无过没头没尾地抛出这三个字。
迟予怀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这么注视着他。
“是我自己乐意这么做。”贺无过说。
迟予怀有些尴尬,他想对贺无过好一点,偏偏选择了如此笨拙的办法。
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特别心疼过别人,更没有付诸行动要对谁好,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就惨遭滑铁卢。
他怕多说多错,便没再跟争。
快到家的时候,俩人在单元门外被几只小奶猫堵住了去路。
两只白猫,一只花猫,看见贺无过像看见了亲爹似的两眼放光。
这还是迟予怀第一次观察贺无过的这几只猫儿子,不亏是让贺无过每天惦记的小东西,叫起来奶声奶气的,毛茸茸的一小团,可爱的紧,天生就该来找人讨债。
两只小白猫比较活泼,一边一个蹭着贺无过的腿,小花猫则不远不近地抬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喵——”
别说贺无过,这会儿迟予怀的心都有些化了。
他比贺无过动作还快,从菜篮里翻出一小袋一看就是给这几个讨债的家伙准备的三文鱼,往花台的方向挪了挪,倒在地上。
三只奶猫瞬间争先恐后扑了上去。
迟予怀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满眼怜爱。
贺无过很少见到他这么温柔的一面,有些失神。
“看来迟哥也不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嘛。”他调侃道。
“谁这时候坐怀不乱谁就是有生理缺陷。”迟予怀不甘示弱。
迟予怀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明明挺正常的对话,偏偏被他俩用这么暗示性明显的词句表达,气氛一瞬间有些微妙。
好在贺无过没让这微妙持续太久,他看着蹲在地上的迟予怀,看他伸手想摸摸猫脑袋却又不敢触碰的样子,有些迟疑地开口叫了他一声:“迟哥。”
“嗯?”
贺无过歪着脑袋,低头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迟予怀抬眼。
贺无过前一秒还有些严整的表情这会儿蓦然舒张了开来,他笑了笑:“没事。”
“有屁就放。”迟予怀不给他惯着,站了起来。
“出门前塞洗衣机的衣服应该洗好了,你有没有想过……再不晾起来都要臭了?”
说完,他拖着菜篮子抢先进了单元门。
这种小高层住宅都没有电梯,贺无过抱着菜篮子走到顶楼的时候,累得话都不想说了。
迟予怀悠然拿出钥匙开门。
一进门就看到唐茴披头散发坐在沙发上,听到门边的动静也没有回头。
“妈,”迟予怀蹲下身换鞋,“我们单位同事今天去省厅开会了,没我的事,就回来了。”
奇怪的是,唐茴仍是留给他一个正侧面,没有任何回应。
迟予怀觉得有些不对劲,走了过去,靠近了才发现唐茴的脸色很差,眼角湿湿的,有哭过的痕迹。
“妈,你怎么了?”
唐茴双唇紧闭,抬眼看着他——目光逼人,胸前因为愤怒而上下起伏着。
迟予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了,瞬间有了许多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正在清理菜篮的贺无过,慌乱中怒吼了一句:“你先回房间呆着!”
置身事外的贺无过僵了一下,他皱着眉头看了他俩一眼,很快就意识到了气氛不太对,便识时务地听话回了房间,带上了门。
迟予怀抓着她的手臂蹲在她旁边,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别碰我。”唐茴冷冷地说。
许多可怕的回忆瞬间涌了上来,迟予怀记得唐茴这副模样,在十几年前,她因为迟盛明的欺骗和隐瞒,变得偏执而冷淡,常常控制不住脾气,甚至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
迟予怀十分不安,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她这一面从来没有消失,只是被她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妈……”迟予怀声音有些颤抖,“你别这样。”
唐茴甩开他,伸出手,一个和胸针差不多大小的佩戴式校牌在她手掌间展开。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迟钦青”三个字,名字旁边是他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少年笑得神采飞扬,迟予怀目光落在上面,面如死灰。
“你们还有联系。”唐茴说,她用的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妈,你听我解释。”迟予怀伸手去夺,却抓了个空。
唐茴冷笑了一下。
“我当初问你要不要回你爸那边工作,你不是挺清高的吗?美其名曰不回去,不跟他们争家产。我还真以为你跟姓迟的人都划清了界限呢。”
虽然知道唐茴说的是气话,迟予怀还是有些受伤:“妈,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会回去啊?你当初问我就是在试探我吗?”
谁知道唐茴没有否定,面色凶狠起来:“我巴不得你回去,跟那个贱人的儿子争家产!”
那个贱人——迟续的母亲杨菁。
已经很久没听到唐茴用“那个贱人”来形容一个女人了,这四个字曾指代过贺玉芬、迟续的母亲杨菁、以及迟钦青的母亲李诗华——顺序由时间先后排序。
无外乎都是与迟盛明有染的人。
最开始,唐茴并不讨厌杨菁,毕竟那是迟盛明的过去。迟盛明有太多的过去了,六位太太都有名有分,享受着迟太太这个身份带来的财富和地位,以及无数人的羡慕。她们心甘情愿地为迟盛明添丁进口,并不介意彼此的存在。
彼时深爱着迟盛明的唐茴,纵然再娇气矜贵,也渐渐接受了这样关系,毕竟按先来后到来算的话,自己才是最该被众矢之的的那个人。
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那个时候的迟盛明对自己独一份的宠爱——一个鬼迷心窍,一个鬼话连篇。
她甚至有些感激杨菁对自己的接纳。
但她后来才知道杨菁的热情是假的,迟盛明的专宠也是装的。
杨菁仅仅只是稍微动了动脑筋找了比唐茴更年轻的漂亮姑娘去勾搭迟盛明,他就乖乖上了钩。那个叫做贺玉芬的姑娘,在杨菁的指示下处处留下把柄让唐茴发现,后者轻易就入了圈套。
贺玉芬是第一个让唐茴尝到恨的滋味的人,第一次的体验往往都是最深刻的。
她也终于明白杨菁是不可能真的接纳自己,就像自己无法原谅贺玉芬一样。
她从此变得偏执而癫狂,三番五次调查跟踪迟盛明,载着迟予怀在高速公路上飙车,打电话给迟盛明扬言要带着他儿子同归于尽……
关于作者满了三千字都忍不住更一发的臭毛病……
未完,下章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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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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