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迟予怀做了很多梦。

那些尘封的记忆全在梦里面重新演绎,甚至更加恶劣。

在梦里面,九岁的迟续朝他狰狞地笑着。

“迟予怀,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迟予怀吓坏了,在无垠的空间里疯狂地往前跑,跑着跑着却发现光线越来越暗,不一会儿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再往前跑直接重重磕上了木板,转身想要往回跑,却又撞上了一块木板——这空间居然扭曲了逼仄的衣柜!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让他内心无比恐惧,撕扯着嗓子叫喊和哭泣都没有人来开门。

过了好久终于有光透了进来,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坐在唐茴的车里。

好险啊,刚刚那是梦。

迟予怀稍稍松了口气。

惊魂未定的他想跟唐茴分享自己做的可怕的梦,却发现她一边开车一边在打电话。

——她在对着电话咆哮。

“你怕我带着你儿子一起同归于尽是吗?!”

“不要——”迟予怀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贺无过的脸,他坐在床边,不知道在做什么,也看不清表情。

刹那间,迟予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抱住他的腰。

这次终于不是噩梦了……

能不能就停在这个维度别再变幻了?

贺无过一瞬间僵住了,正要去给迟予怀的额头换毛巾的手也停留在了半空。

“你怎么了?”他问。

迟予怀的手臂勒紧了些,死死抱着他,生怕他会消失:“别走。”

“你发烧了。”贺无过低下头细声说。

“别走……”迟予怀重复道,他的脸仍然埋在贺无过的身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是在恳求。

这副可怜模样,和之前时而骄纵时而冷漠的那位少爷判若两人。

贺无过叹了口气,心想这位哥真的烧傻了。

“好,我不走。”

他挪了挪位置,想要找个舒服点的姿势把自己放平,谁知道迟予怀根本不撒手。

“哥,你硌着我了。”贺无过说着,像是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头。

“嗯……”迟予怀闭着眼,迷迷糊糊应了声。

他稍稍松开了手,却又不敢完全放开,改成了拽着贺无过的手臂。

贺无过苦笑。

也行吧……

他在迟予怀身边平躺下,任由他像抓嫌疑犯似的紧拽住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帮他他额头的毛巾翻了个面。

“迟哥,我不走,你好好睡,待会儿我下去给你买药。”

酒店的床大概有魔力,贺无过躺下去没一会儿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但他没睡踏实,心里一直惦记着迟予怀还在发烧这件事,常常醒来。

半小时后,他终于没忍住用空闲的手给酒店前台拨了电话过去。

“喂,能麻烦您帮忙买个退烧药和体温计吗?”

前台服务人员记下房间号,表示半小时内会送上来。

这动静吵醒了迟予怀,安稳地睡了半小时的他虽然脑袋还烧着,但好歹理智尚存,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自己正侧着身抱着贺无过的手臂,还紧紧贴着他。

而后者正以一个不太协调的姿势十分吃力地把电话放回原位。

发着烧的他脑子有些钝,双手仍然没有放开,呆滞地看着他:“你发烧了?”

贺无过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迟哥,发烧的是你。”

“怪不得……”迟予怀闭上眼,有些艰难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有点冷。”

原来这家伙可怜兮兮求抱是因为冷啊!

自己大概脑子也坏了才会忘记发着烧的人会怕冷了……

贺无过麻溜儿把被子给他盖严实了,然后自己也躺下,往他那方向挪了挪试图能让他暖和些。

接着,他干脆把手从迟予怀臂弯里抽了出来,改成环抱的姿势。

“还冷吗?”贺无过问。

迟予怀的呼吸很重,无济于事地吸了吸鼻子:“好些了。”

“你再睡会儿,半小时退烧药就到了,到时候吃了药就不冷了。”贺无过说。

迟予怀被他这么紧紧裹着,竟然有些睡不着了。

迟钝的脑神经这会儿开始缓缓运作,他才想起自己此时此时会在酒店躺着的原因,也想起了贺无过也在这里躺着的原因。

是他不让贺无过回家的。

大概是唐茴今天的表现过于可怕,他总会下意识地觉得,某一天她会以同样的甚至更咄咄逼人的态度对待贺无过。

这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害怕。

今天对“害怕”这一感觉已经体验过度了,按理说至少接下来一个月时间都是“贤者时间”,但很明显,“贺无过的妈妈是贺玉芬”这件事所能给大家带来的冲击,或者说产生的后果能带给迟予怀的害怕值,并不低于今天所经历的。

所以在找到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茴知道。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本来这会儿就运行困难,却又高密度地塞进这么多烦心事,直接乱成了一锅浆糊。

“陪我聊聊天吧。”迟予怀叹了口气。

“嗯?”贺无过其实早就有些困了,好不容易把买药的活儿丢给了酒店前台让自己得空休息会儿,迟予怀却开始折腾,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你想聊什么?”

“今天吓到你了,对不起。”迟予怀说。

贺无过万万没想到他会提这件事,更没想到他会给自己道歉。

说实在的,与其说唐茴飙车吓到了自己,不如说迟予怀在车上的状态更吓人,贺无过犹豫了片刻,问道:“你还好吗?”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生怕迟予怀从中听出一丝心疼都会受到伤害。

也许是事已至此的消极,迟予怀笑了笑。

仿佛之前在校门口抗拒被安抚的人不是他。

他张了张嘴:“关于我害怕一切速度快的东西这件事,好像已经不是秘密了。”

“如果你需要我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话……”贺无过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之前你跟我讲唐阿姨天天把你栓在副驾驶飙车去捉奸的时候,我有猜测过是这个原因,但不敢肯定,毕竟那时候你应该也挺小的,不会有太深刻的记忆。而且我也没想过,会是像今天这样……”

说到这里,贺无过还有些后怕。

“她以前更癫狂,还出了车祸。”迟予怀说。

“车祸?”贺无过瞪大了眼。

迟予怀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回忆着——

“是在高速公路上撞上了护栏,那时候我不到五岁,很多具体的情况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车祸有些严重……我在副驾驶被安全带勒住了脖子,差点窒息,还好我妈反应快,她那个时候也受伤了,腿都骨折了,也忍着先帮我松了带子……”

“虽然她在车祸的前几秒跟迟盛明扬言要跟我同归于尽,但车祸确实是意外,而且她那时的反应很明显她并不想拉我一起死。”

贺无过听他说着,不自觉摒住了呼吸。

迟予怀语气十分平静:“那次车祸成为了我们俩心照不宣不去触碰的事……可能是我差点没命让她后怕了,从那以后她学会了克制情绪,再也没有出现过让我害怕的一面。在我舅舅和外公外婆的帮助下,她的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练瑜伽、养花、交新的朋友……唯独没有再结识新的人谈恋爱,但我们都没有强求她一定要有个家庭,我只希望她过得开心,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罢。”

贺无过下意识地抱紧了些,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搓了搓:“但你却留下了后遗症——害怕一切速度快的东西,也无法再坐副驾驶。是吗?”

迟予怀嗤笑了一声,这些和年龄甚至性别都不符的恐惧的东西带给他巨大的无力感。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之前还猜到了我怕黑,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贺无过深深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听他说。

“他们有时候在家打麻将,有时候在外面打。”迟予怀没有交代前因后果,甚至连人物都省了名字,浑浑噩噩地想到什么说什么,“在家的时候,我六哥……就是迟续,他对我很好,给我吃他的零食,分享他的玩具,我喜欢什么东西他二话不说都会送给我,我曾经一度觉得自己很幸运有这么个好哥哥。但是大人没在家的时候,他就会跟我玩一些别的。”

“捉迷藏?”贺无过说,“我记得你提过。”

“嗯,”迟予怀点点头,“捉迷藏只是其中一个,我躲在衣柜里等他来找,等了好久都没人,我就想着,要不我自己出去吧,结果怎么都推不开门,我拍了好久,一直哭着喊人,眼睛都哭肿了,那个衣柜密不透风,黑漆漆的一片就像那天我们在黑暗博物馆那样……整整一个下午到夜晚,我在里面呆了七个小时。”

“直到我听到楼下有人回来了,然后听到我妈叫我,我又开始哭着拍门……没想到门却开了。”

“操——”贺无过听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怒火没来由地往上冲,“那你六哥呢?他人在哪?怎么给你解释的?”

“他说他没找到我就睡着了,并不承认他锁了柜子,然后……”迟予怀顿了顿,“然后他又送了我很多玩具。他总是这样,把白酒倒进雪碧的瓶子里给我喝,把我爸给我买的鞋子剪烂骗我说是狗咬的,每一次他都能找到借口解释,每一次我都原谅他……”

贺无过低头看了他一眼。

迟予怀感觉到了动静:“怎么了?”

“没想到你以前是这种性格,好骗又好哄!”贺无过说。

迟予怀笑了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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