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都是假的。

贺无过像是真的被雷劈了般,这会儿居然有些耳鸣。

“所以他一直调查我,安排我住在他家里,绑在他身边,都不是……”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着,说着居然有些呜咽。

都不是真的喜欢我……

贺无过心想着,切肤地感觉到了痛,不是手指被割破那天惨不忍睹的痛,而是心脏被钉住然后搅动的那种无望的痛。

像是一场游戏,迟予怀至始至终都是掌控游戏的那个人,却伪装成了玩家,接近毫不知情的他,甚至不惜出卖自己,也要亲眼看着他交出自己的一切。

然后呢?然后就是嘲笑,戏弄,抛弃?

是这样的吗?迟予怀。

贺无过木然地望着窗外,直到明亮的光线让他感到有些刺眼和胀痛,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红了。

贺玉芬给他递过一杯水:“我早就劝过你,他们那家人不可信,他们根本不是真的对你好。”

贺无过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但是,为什么最开始你在红画舫出事的时候,你一口咬定是迟予怀家搞的鬼,后来外婆失踪了,你又矢口否认?”

“最开始我在红画舫门口被人打晕的时候,确实怀疑过是不是迟家的人开始对十几年前的事情对我打击报复,毕竟你跟他们产生联系这件事就挺可疑的,”贺玉芬说着,摇了摇脑袋,“但是你外婆的事情发生后,我知道了这件事跟迟家的人没关系。”

“为什么?”贺无过看着她。

贺玉芬摇摇头没说话。

“妈,你是不是很多事没跟我说完?”贺无过追问。

“没。”贺玉芬仍是摇头。

贺无过有些痛苦地闭上眼,近乎恳求地叫道:“妈……”

“贺无过,”贺玉芬看着他,像是敷衍又像是安抚般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外婆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不要再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什么都要问为什么了,很多时候不知情反而过得更好。”

贺无过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迟予怀偷偷调查他的这件事他还没办法完全消化掉,今天就得知了他调查的原因……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都颠覆了,之前和迟予怀的一幕幕像是电影的蒙太奇画面在脑海中闪映而过,都成了无法触及的假象。

他不再对贺玉芬刨根问底,脆弱不堪的内心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所谓的真相了。

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对待——愤怒,失望,还是悔恨。

他曾经以为自己真正进入了迟予怀的生活,却是迟予怀为他专门制造的一个幻境,想到这,酸楚和委屈便涌上了心头,但想到自己的母亲曾给他们家带去那么大的伤害,甚至引起了一场车祸差点要了迟予怀的性命,让迟予怀至今都无法正常地乘坐车辆无法接受速度快的东西,他又无比懊悔与自责。

这仿佛是一个死局。

迟予怀理所应当该恨他。

哪怕用假意的爱来伤害他,也是他应得的,他活该。

那么应该把恨转移到贺玉芬身上吗?贺无过无望地想着,自嘲般摇了摇头。

疲惫的感觉像流水,在他身上流淌着,操纵着他不设防的意识,蓦地,他没头没尾地抛出一句:“妈,找一个正经工作好吗?”

“正经工作?朝九晚五每个月五千块的正经工作?够我们俩生活够把你养到这么大吗?你看看你这个子,能长这么高,我可一口都没饿着你!”贺玉芬仿佛是把这几句话刻在了骨子里似的,只要贺无过提到工作,这些词句就会自然而然地弹出来,一气呵成。

仿佛就是为了得到她这样的回应似的,贺无过在她喋喋不休的训斥中,得到了某些安慰——纵使迟予怀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表现出的爱意都是假的,但至少贺玉芬还是熟悉的模样。

至少这个世界没有百分之百被颠覆。

但这安慰并没有完全消解贺无过的痛苦,他也无法将贺玉芬的话语完整有序地塞进脑子里,于是他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揉着太阳穴,推开了房门。

贺玉芬的声音随着关门声,与他彻底隔离开来。

他扶着墙往厕所走,视线难以聚焦,终于在快到厕所的时候,成功撞上了人,对方敏捷地扶住他。

“贺无过。”

不是惊讶和意外的语气,平静缓和地像是等候已久。

贺无过晃了晃脑袋,努力闭了几次眼睛才重新对焦上:“你是……曹炻?”

“你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曹炻扶他在长椅上坐下,“最近没在上班了?”

贺无过浅浅地应了声:“嗯。”

曹炻开门见山:“考虑来我们公司吗?还是上次给你承诺的条件,工资也不会低于你上一份工作。”

红画舫的酒吧区域,舞池里的妖魔鬼怪们像是被插了电般摇摆不停,绚烂的灯光闪烁不定,其热闹程度比包间只增不减,远远坐在在吧台前的迟予怀不太想喝酒,只点了一杯果汁。

汪清则点了一杯传统鸡尾酒玛格丽特。

“没想到回国第一次出来玩,就能遇到你。当初你一声不吭回了国,还拉黑了我,真冷漠啊。”汪清啧了一声,感叹道,“刚我差点不敢去认你,你变化太大了。”

她向来是这种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性格,否则也不会在与迟予怀重逢的时候,一丝愧色都看不出来,大大方方邀请他喝酒。

“变化?”迟予怀漫不经心地抿着杯中的果汁。

“不是容貌的变化,是气场,我说不出来,我从来没见到过你这么软弱的一面,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骄傲的不容侵犯的,永远高高在上,哪怕你一向待人礼貌,也都充满了疏离和戒备。所以跟你原意租我的公寓的时候,我才冒昧地自认为自己在你的生活里有区别于他人的地位。”汪清说着,眼中闪烁着几分光芒,“毕竟从来不去社交的你,我大概是你在意大利那段冗长孤独的时光里,唯一能消解情绪的对象。”

迟予怀不置可否。

她说的并非全部没有道理,在意大利的那段时间他确实是孤独的,不爱社交不爱出门,除了学校布置的小组作业他不得不与人合作之外,室友成了他每天唯一产生交际的人,哪怕只是点头和简单的问候。

当时专业课修完之后,他俩的学生居留卡还有几个月才到期,汪清计划在欧洲旅游一圈,不想立即回国的迟予怀也同意了一起去旅行。

如果不是后来关于他俩在一起的谣言甚嚣尘上,而汪清正是传出谣言的源头的话,迟予怀不会这么决绝的收拾行李回国,并删掉她一切联系方式。

“但我太自大了。”汪清仍自顾自说着,“直到今天在走廊看到你毫无防备露出脆弱的一面——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我才知道自己有拥有的你的部分,不过也只是你用来社交的某一个面具而已。”

迟予怀愣了愣,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发现贺无过把自己拉黑之后的状态,会让一个哪怕只是路过的人都解读出“脆弱”两字。

挺丢人的。

但汪清一语中的,他确实很少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大多时候他都十分节省自己的感情,包括敏感和热情,憎恶与痛恨。

所以才会让汪清觉得两人在关系还不错的前提下,始终有种疏离感。而又在她做了过分的事伤害到迟予怀之后,他甚至连争执和辱骂都不屑于给,直接离开并删除了一切联系的可能。

汪清看着他:“那个改变了你的人,可能才是真正走进过你内心的人。”

迟予怀嗤笑:“汪清,我记得你的专业不需要你具备洞察人性的技能。”

“但我太了解你了,在你跟我合租的日子里,我恨不得为你写一本书,慢慢研究你。”汪清坦然说道,“但我最后选择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靠近你,让我错得离谱,全盘皆输。”

……

“不过,我现在说这些已经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回应了。”

她顿了顿,仰头喝了一口玛格丽特:“我是为了得到你的原谅。对不起,迟予怀,我为曾经做过的事向你道歉,我从没想过你会以这么决绝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我很后悔也很遗憾。”

迟予怀没有说话,说实话他并没有多恨眼前的人,那些谣言对他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当初一走了之也只是他精神洁癖使然——他不擅长解决问题,人与人之间好与坏的差别如黑白般泾渭分明,汪清的行为让她在迟予怀这里被划到了坏的那一边而已。

坏了的人和坏了的机器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比起修来也不一定能完好如初,不如换一个新的,于是迟予怀选择了远离。

但远离不代表憎恶,否则他此时此刻也不可能这么平和地与她坐在这里,听她说这么多。

“我真的很怀念留学的日子,我是你在异国他乡唯一的朋友,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情谊。因为在我心里,你不止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也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汪清举杯,“原谅我好吗?”

迟予怀摇头,自嘲般笑了笑:“汪清,我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也不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你会得出这个结论恰好证明了,你并不是真的了解我。”

汪清蹙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是吗?那怎样才算是真的了解你的人呢?”

“了解我的人,都会离开我。”迟予怀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我自私虚伪,狂妄自大,不值得被任何人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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