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了的木板悬在半空，四人措不及防挤在凹陷的地方，床板断裂的声音环绕耳畔，随时有坍塌的风险。
从外面照进来的强光收回，查寝的大爷扣响门扉，紧接着就要推门而入。
放着放映机的架子就在斜后方，原本触手可及的距离，如今尝试碰一下都难如登天。
碎裂的床板支撑着四个男生的体重，微微一动吱呀作响，难以承受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起身的动作。
门又敲响了几下，手电筒的光亮时不时透过小玻璃照进房间里，晃得房间里的人心慌。
大爷见里面的人半天没开门的意思，边敲门边问：“大半夜不睡觉，你们几个小子瞎捣鼓什么呢？”
里面的四人几乎是身体靠着身体叠在一块儿的，床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声响，要塌不塌的，反而搞人心态。
周峤手臂按着墙壁支撑自己的身体，尽量缩小自己身体的重量，回道：“报告，寝室床板塌了。”
门外的大爷慌了，关了手电筒放在地上翻出了揣在怀里的一大串钥匙。
强光急转而下，随着光线的消弭，钥匙与锁孔碰撞的声音回荡耳畔，门外的光线顺着开启的缝隙倾洒进来。
短短一瞬间，周峤瞬速闪身到了另一处床板上，其间不忘摘下墙上的放映机。
栾樾注意到他的动作，在身体降落的同时把木板拍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自己与木板的距离越拉越远。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两人合力将房间复原，除却那个分裂的床板外，几乎看不出什么漏洞来。
大爷开门后顺便把门口的灯打开了，屋内瞬间亮如白昼。
放映机还藏在自己身后呢，周峤绷直身体面色如常，甚至和大爷的目光对上后还露出一抹笑来。
下面的三人状态可比他惨多了，以奇异的姿势扑在一层的木板上，个个哀嚎遍野。
栾樾感觉自己心肺摔得四分五裂，四肢酸痛，要不是下面还有一个床板做铺垫，非得搞骨折不可。
教训人的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大爷大半把年纪气得心脏病都要复发，眼瞅着房间里乌烟瘴气的画面，脸上表**彩纷呈。
“都先给我站好喽！”
干宿舍管理这么多年，大爷还是头一遭见这样的场面，这帮小兔崽子在老师口中风评不怎么好，他原先只当是玩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底下的仨人倒是很快在大爷面前站成一列，坐在二层的周峤就有点难办了。
首先，他要在大爷殷切的目光下把身后的物品安置起来，关键是不能露出破绽。
其次，一条腿挂在护栏上的他转身都费劲儿，要把东西不动声色放到安全的地方，难度着实不小。
磨磨唧唧得有五分钟，下面的三人密切关注上头的一举一动，见他空着手落地总算松了口气。
几分钟后，周峤穿着破衣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自己宿舍门口，夜晚的风肆无忌惮刮过，他心情跟着沉了几分。
穿过来满打满算快一天，这他妈都第几次罚站了，比他之前一学期罚站的次数都要多，细数下来总觉得不可思议。
大爷看着挺和善的人，结果发起火来和老吴有得一拼，几人左一句右一句捏造了个故事把床榻的事说了一遍，信不信的他不清楚，结果就是他再次面临罚站一事。
“今儿…谢了。”
站在旁边的是栾樾，男生拐了他胳膊一下，偏头小声道。
“不用客气，”周峤说，“东西被发现了我照样跑不掉，帮你只是顺带。”
栾樾“啧”了一声，“把自己手背给刮伤也是顺带？”
当时情况太紧急，拿放映机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下手，不过也就擦破了点儿皮，没什么要紧的。
“你废话真多。”周峤嘴硬。
“我是关心你，”栾樾有点儿气结，“短短几秒时间又是爬坡儿，又是拿放映机的，决策能力值得打个满分。”
“可不是，下坠那一下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说话的是郭梓旭，男生和陆星帆在对面站着，两人都没有因为坠地的事心存怨恨，跟着栾樾对他给予一致好评。
“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儿好歹给个提示，”栾樾说，“让哥几个能有个心理准备。”
电光火石之间，他能想到把放映机藏起来已经够折腾人了，更何况乌漆八黑的，给提示你是能看见还是咋的？
“不愧是我峤哥，”郭梓旭持续猛夸，“幸好你出手及时，不然东西铁定得没收。”
陆星帆一脸认同：“峤哥的身手没话说，轻轻松松一跃，危机迎刃而解。”
一人一句夸得天花乱坠的，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栾樾先听笑了，好奇地凑近道：“你当时怎么想的？跨过去那一下我还以为你准备以身殉葬呢。”
“算着角度呢，”周峤解释，“要不是你一直压着我肩膀，也不至于把你们仨给撂倒。”
“就刚才那处境，你觉得我有能腾出手的余地？”见他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栾樾反问。
周峤：“那就算扯平，你不也受累摔了一下，咱们互不相欠。”
“你挺能算账。”栾樾淡淡给出评价，耸耸肩不置可否。
走廊尽头是露天的阳台，风灌进来直接横穿整条道路，寒意渐起。
风不断从破洞的地方往上半身游走，周峤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入秋后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热得人烦躁，到了晚上冷风阵阵，冻人心弦。
现在接近十二点半，离一点还有半个小时，吹着风周峤瑟瑟发抖。
风来势汹汹，一阵比一阵来得迅猛，有点儿风雨欲来的意思。
“借给你件外套穿穿？”栾樾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翻书包的时候他就很纳闷，毕竟是入秋的天气，原主拿的全是夏装，碰到今天这情况，难不成活活挨冻？
看原身家境应该不凡，因为他没见过哪个高中生能有十几万的存款的，既然不是穿不起衣服，那只能是他不想穿。
事实是现在挨冻的人是他，他不像原身那样要风度不要温度。
“谢了。”
几分钟后栾樾拿着外套从寝室出了，将其中一个递给他。
有其它选择他暂时就不考虑自己脏了的校服，心安理得将外套穿身上。
栾樾重新靠回墙上，“太客气了。”
周峤把拉链一下拉到头，掩住下巴，“我该说说，你不想听可以当作没听见。”
“靠，”栾樾瞪着他，借着月色直视他的眼睛，“我说咱俩是不是没和谐相处的可能？”
衣服裹在身上，不再有冷气入侵很快暖和起来，周峤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声音有些闷：“怎么没可能？现在不聊得挺好的。”
你管我忍气吞声叫聊得挺好？
“我很怀疑你之前的朋友都是怎么交来的。”一条腿撑着地，栾樾气笑了。
如果是按照他一贯为人处事的模式，的确是没什么朋友可言，他周围听得最多的是指责和诋毁，朋友一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原主估计是挺多朋友的，比如对面的郭梓旭，比如今天晚上收到的来自那个叫“顾熙”的人的短信，再比如微信里将近几百人的联系人列表，可是这通通不属于他本该有的交际范畴。
“你懂什么？”周峤说得模棱两可，“处得久了自然能发现可贵之处。”
栾樾带着疑惑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悠悠道：“我别的暂时没发现，但是你嘴皮子是真挺能说的。”
“谢谢夸奖。”
周峤实力演绎了“嘴皮子挺能说”几个字。
栾樾：“……”
对面两人拿了衣服从宿舍出来后就一直给他们两个人使眼色，奈何两位大佛就聊得太过起劲儿，一点没接受到信号。
在郭梓旭即将把眼睛瞪出来的时候，周峤抬眼和对方打了照面。
注意到两人不再聊天，郭梓旭三两步走过去，小声问：“两位大佬，咱们能进屋了。”
离凌晨一点还有五分钟，看着腕上的手表，周峤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有必要按照大爷说的一直待到一点才回去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站这儿受冻的行为很煞笔，周峤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拿出来，直接推门走进了宿舍。
门没关上，走廊里的三个人跟着进门，走在最后的陆星帆顺手关上门。
风阻隔在门外，宿舍里暖和了许多，周峤摸着黑走到自己床边。
郭梓旭和陆星帆不用多说，肯定早就想着回宿舍了，看门大爷都不知道进入梦乡多久了，他们根本没必要在外面待到规定的时间点。
栾樾兀自脱下外套，沉默的行为昭示着内心的不爽。
明明早就可以脱离苦海，傻不拉几地站外面聊了近半个小时的天干嘛？
……
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凌晨五点，闹钟准时报铃，周峤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刚闭眼没两秒，迅速起身从扶梯上跨了下去。
开灯叫醒还沉溺在睡梦中的其他三人，状态跟他大差不差，顶着睡得跟鸡窝一样的头发，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
昨晚洗漱完毕倒头就睡，可惜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到了教室站在位置上还睁不开眼，险些一头栽过去。
好不容易熬了两节课，周峤支着脑袋勉强没明目张胆打瞌睡，可是还是让老师逮了个正着。
台上语文老师正愁抓不到典型，看见周峤和栾樾东倒西歪睡了快大半节课，想也不想逮住两人上台背诵文言文。
周峤强打起精神走到讲台上，比他先一步走到台上的栾樾已经开始背诵。
“Much has been written about the wonders of the World Wide Web……”
他应该没有睡昏过头，更没耳聋，老师让背的是高一背的课文??离骚??，请问台上的这位选手是在说什么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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