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下的夕阳渐渐另一栋高楼遮挡，只留下漫天赤黄的色彩交错，窗外透进来的日光也渐渐变暗变弱。
笔尖“沙沙”地发出在纸上摩擦的声音，随着一道道对钩或是红叉的落下，手里待批改的试卷也终于是一张一张地接受了红笔的审判，被顺手叠在了书桌左手边的空处。
等到最后一张试卷批改完毕，终于结束工作的岑留南把红笔放回了笔筒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放松已经有些酸痛的肩膀，又一根一根拉伸着自己的手指给肌肉放松。
一个班四十份试卷，两个班就是八十份。再加上他教得还是语文，不像数学那样答案正确再带上过程就能下笔给分，也不像英语大部分都是选择和填空。语文试卷，改每张卷子都得从一大片一大片的回答里一个点一个点替他们找出来，按点给分。
实在是又费脑子又费眼睛。
他从吃完午饭后，几乎没做休息，便回到了自己卧室里批改试卷。将叠得横纵错乱的卷子整份拿起，在书桌上正着横着震了好几下，才总算是将边角都对齐。
将试卷对折收进包里，岑留南抬眼看了看已经显得有些昏暗的窗外。
夏天的夜晚总是要到七点多，天才会开始擦黑。因此傍晚的时间，光看一片没有太阳的天空很难判断出来究竟是几点。
岑留南将手里的背包拉链拉好，回到桌前摁亮了手机，“17：13”四个大数字映入眼帘，他摸了摸肚子，也差不多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
木京的房门还阖着没有动静，岑留南便先进了厨房开始煮饭热菜。
木京是被热腾腾的饭菜香气唤醒的。
岑留南吃完饭就回了自己房间里改试卷，而现在的他又只是一个一般般熟悉的普通舍友，不能随时随地的赖在他身边，陪着他，又或者是缠着他。只好也回了自己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躺了会。岑留南就在距离他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对他而言，是哪怕手机也没法比的吸引力。
就这么靠在床头，按着回忆里的样子，想象着房间里的岑留南批改作业的样子，木京的眼皮渐渐沉了下去，最后身子一歪，横着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起了午觉。
却不想睡得实在太香，一觉睡到了晚饭的时间，岑留南的试卷都改完了。
随意揉了两把脸让自己更快点清醒过来，木京掀了被子便走出了自己卧室。
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客厅里。
菜和汤已经热好端上了餐桌，岑留南正在厨房里盛饭，听到门外的动静，扭头刚好看见顶着个鸟窝似的乱糟糟的头发就迷迷瞪瞪站在餐桌边守着的小少爷。
岑留南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了，把留给木京的那个空着的碗也盛上了饭，跟自己的那碗一齐端上了餐桌。
“坐吧坐吧，快吃吧。”
新鲜的黄花鱼，二次进锅后反而更加入味，汤汁的鲜和鱼肉的嫩结合得恰到好处。木京吃了几口鱼肉，又吞了几口热腾腾的白米饭，终于是被这桌美食唤回了神。
岑留南看着他从一脸迷糊，明显没睡醒的模样，吃了几口饭菜后眼神逐渐聚上了焦，眼睛里也恢复了平日里的神采，唇角的笑意更甚。
看他吃得太着急有些被噎到，岑留南伸手替给他递了把勺子：“慢慢吃，不着急。”
但很快，岑留南就笑不出来了。
吃完饭后收拾了碗筷，木京自告奋勇地申请洗碗。
虽然中午做饭时的菜板和菜刀洗得还算可以，但鉴于小少爷还不甚明朗的生活技能状况，岑留南还是委婉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而且……花人家的钱买菜做饭，吃完了人家还包揽洗碗的活，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他轮上……吧？
但是，由于木京的强烈坚持的态度，和他眼里带光一脸乖巧地低头扯着他的衣角撒娇，对他说：“哥你教我吧，我想学。”的模样。
岑留南还是同意了。
说实话，顶不住。
尤其是木京好像发现了他对那双蓝宝石似的眼睛没什么抵抗力，就那么眨巴着眼睛看他。岑留南感觉自己到了嘴边的拒绝，对着这双眼睛都说不出口……
“诶，对，先放热水。记得调整水温，尽量热点但是别烫到自己。”
厨房里的灯再次亮起。
木京围着围裙，站在了洗碗池前，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握着水龙头的开关。岑留南则站在他身侧，当起了场外指导。
看模样，小少爷应该是知道大致流程的，放水，倒洗洁精，放碗筷的步骤都是对的。除了每次动作时速度都比较慢，每次进行到下一个环节时都会卡住暂停一会，还有一些细节的部分，比如放水应该放热水，洗洁精要挤多少需要他提醒用量以外，真的站在洗碗池前动手洗了碗，看样子还是有模有样的。
不过……
看木京还是不怎么能够熟练把握力道，把洗碗池掺了洗洁精的水撇得四处飞溅的样子，岑留南扶额庆幸，幸好方才先给人穿了围裙，不然这人身上的衣服看着就不便宜也不好洗，真弄脏了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目光落在了木京的手上，岑留南感觉自己找到了原因。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木京的身侧，拿过了他手上的抹布。
“等一下。”
把几乎被揉成团的抹布摊开，对折，再对折。成了个较长的厚方块后，岑留南从满是白色洗洁精泡沫的池子里捞了只碗演示给他看。
“把碗边夹在抹布中间，一只手转碗，一只手手上用力擦过去……就像这样。热水泡过之后，有洗洁精会很好擦掉的。”岑留南把手上那只碗洗干净后，侧头问他，“还要再试试吗？”
“要的。”木京点点头，学得很认真。那样子不像是在学做家务，倒像是在学什么很高深的知识，眼里满是坚定。
岑留南原本还想就这么把活接下来做完，但看小少爷这么坚持，倒也由着他去了。
把碗一个个洗干净后，就该用水将洗洁精冲洗干净，然后擦水送进碗柜了。
岑留南看他已经有模有样地拔了洗碗池底下的塞子，流掉了掺洗洁精的热水，接着打开了水龙头开始冲洗碗筷，便也稍稍放下了心，转头去拿干抹布等着擦碗了。
可偏偏在他转身后，仅仅时没盯着几秒钟，耳后就传来了一声清晰的摔落声和碗碎的“咔嚓”声。
岑留南抹布都没来得及拿到手，转头先去看木京，确认他没被裂开的瓷片崩着，才放下心去查看被摔到了地上的碗。
不过从这个高度摔下来，就算没碎成一片，也得裂下几块。
岑留南用指尖推了推横躺在地上的碗，给它翻了个身。果不其然看到了剩下半边裂开的碎片。
收回手，岑留南站起身拍了拍一脸做错了事等着挨训模样的木京。
“没事，刚洗碗会手滑很正常，摔了就摔了吧……”……一个碗哪有顿顿饭钱贵。不过后半句岑留南也就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口，只是安慰了木京几句，“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鉴于已经摔坏了一个碗，岑留南再次提出自己上岗把剩下的碗洗碗。但依旧被木京驳回了。木京表示自己已经摔了一个碗了，那就更要对剩下的碗负责，于是坚持着非要把碗洗完。
岑留南叹了口气，行吧，人没事就行。
扶着木京的肩膀帮人调整了一下站位，提醒了他别踩着碎在地上的瓷片，岑留南便去阳台上拿来了扫把和簸箕。
但等他回来时，眼前又是另一副景象。
只能说幸好今天只有两人吃饭用掉的碗筷，筷子还是木质的摔不坏，没什么其他可供发挥的余地。
但木京还是不小心又摔了一个菜碟……
都不知道该不该夸他，第一次摔在地上的饭碗摔得四分五裂，但之后摔的这个菜碟子只是碎了个边角，碟身上多了几道比较深的纹路。
应该是冲水的时候没拿稳，菜碟脱手，撞上洗碗池边了。
往好处想，至少孩子诚实，摔了个不明显的还知道单独拿出来等他处置。换个不听话的，动作快点把剩下的碗碟都收拾了藏起来，那可就不只是坏个碟子的事情了。
岑留南心平气和的将两个伤残患者收拾进了垃圾袋，木京那头则是将剩余幸免于难的碗筷擦干了水珠放进了碗柜里。
碎瓷片还是要小心收拾，万一落下点残渣，以后扎到就不好了。岑留南收拾完案发现场，刚想说点什么，劝木京打消以后洗碗的念头，但话到嘴边，看着他也一副做错了事的低落模样，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人家不会，但也确实认真学了，摔了一个两个的……要不，就算了吧……
相顾无言，岑留南叹了口气，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但木京却很是过意不去，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哥，我们一起去超市吧？”木京看着他，很是苦恼，他也不想惹主人生气的，但是手它不听使唤，只能尽力弥补了，“我们买几个新的补上，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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