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边的十字路口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岑留南一边对照着手机上显示的新闻报道，一边给出租车司机报路名，好在司机经验丰富，很快就确定了他要去的具体位置，丝毫不拖泥带水，一脚油门就载着他驶上了马路。
再次坐在车上往那条路开去，岑留南看着窗外逐渐和那天记忆里重合，不断飞驰而过的画面，紧张到额头都沁出了冷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麻痹，车祸发生的一刹那反复在脑子里不断闪回，也给他的身体留下了一时难以消散的应激反应。
他好像很清醒，因为他还能根据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判断当时事故发生地点与自己目前大概还有多久的距离。
但他又觉得自己很混乱。车祸的记忆，现在眼前的事物，新闻里报道，和想象里楠琼可能会遭遇地各种下场，像是被恶魔强行揉成了一团破碎的纸团，塞进了他的脑子里。交错着出现，又被不愿意面对的他摁回看不见的隐蔽角落里。
他清楚且明白的知道后悔没有用，时间从来都不能重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楠琼，他要去找到它，然后带它回家。
可是就像学生控制不住在考试紧张时脑子里循环播放的音乐，或者是内向腼腆的人控制不住站上台后发抖的双腿。
岑留南的脑子里里总是不受控制的飞闪而过车祸前的每一个片段……
如果当时他有留意窗外飞来的货车……
如果当时坐的不是那辆出租车……
如果当时他愿意再找找，找辆共享单车骑过去……
如果那天下午没有急着去新家……
如果没有一时兴起带楠琼出门……
是不是……
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样的话，就什么也不会发生。楠琼会一如往常那样，在家里等着他下班，会在他回家之后粘着他蹭，会勾着他的衣领爬到他肩膀上，会像条围巾一样绕在他的脖颈旁，然后不停地蹭他亲他……或许会因为他一整晚没回家而不高兴，但只要他多亲几下就能立马哄好……
哪怕他知道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但他就是没办法忍住不去想，不去后悔当时每一个微小的选择。
手里的手机套了层软硅胶壳，可此时攥着手机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已经深深嵌进了硅胶中，硬生生在上面扣出了甲印。
就这样一路不断在清醒和假设出来的虚幻中反复感受着痛苦的折磨中，出租车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车子还没停稳，直勾勾顶着公路旁绿化带的岑留南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冲下了车。
“诶诶诶跑什么！钱！你车费还没付！”出租车司机身上还系着安全带，撵不上他的速度，只得降下了朝着他方向的车窗，大喊着。
被出租车司机这么一喊，岑留南才反应过来，转身回去扫码转账。司机一边举着收款码一边嘀嘀咕咕地念叨：“要不要命啊你，什么事儿这么急非得大晚上来，这儿今天可刚出过车祸。”
“我，我要找……很重要。”岑留南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回答司机师傅，还是单纯在自言自语了。他嘴上低声又道了几次歉，手上却依旧慌乱到支付密码一连输错了两次，直到转账成功的消息响起，这才垂着眸给司机师傅鞠了个躬。随即，转身直直朝着新闻视频里，出租车最后被发现的那个花坛冲去。
马路上一干二净，一眼就能看出没有他想找的身影。就算当时有些什么痕迹，也早在新闻播出时，就已经被环卫工人清理掉了，所以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花坛。
花坛外围是一圈矮灌木，枝繁叶茂，但因为下午刚刚发生的车祸，有一大片灌木已经被压扁了，露出了人工铺设的草皮。
路灯立在公路两侧，照通了蜿蜒而去的公路，却顾及不到底下的绿化带。那点不甚集中的灯光，想要在修剪得枝繁叶茂的植物堆里看清楚点什么，实在是有些困难。
岑留南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顺着被压倒的矮灌木走进了花坛内部。一堆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簇拥着挨挤在一块，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小心翼翼的拨开它们细长的叶茎，仔细地翻找起来。
花坛里的还残留着不少能够印证上午那场车祸发生的琐碎证据。破碎的玻璃残片，茎刺上剐蹭到的车漆，还有四下散落的零碎的塑料残片……
直到翻某一处，看到半截黑白交错的背包带时，岑留南绷紧的神经终于稍微松懈下来。但顺着背包带子，拽出猫包的那一刻，他的神经又不受控制的绷得死死的，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
或许就是那么凑巧，是上天还打算给他一点希望，岑留南找到猫包时，猫包是背部朝上，透明罩朝下呈现着一副倒下的样子，不翻过来几乎看不清猫包里的情况。岑留南心里默默祈求着，手上却一秒也不愿耽误，拎起了脏兮兮的猫包。
……
其实在他拎起猫包那一刹那，他就知道，他的楠琼不在里面。光是那个重量，都能靠手感下意识辨认出这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包。可人或许总是会这样，哪怕已经知道结局，也非要自己亲眼看到才愿意相信事实。
猫包轻飘飘的，随手一拎就能够很轻松地被提起来。
拿得近了，岑留南这才看到猫包上的拉链已经坏掉了，猫包里的软垫看着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反复抓挠般，划得破烂不堪。
光看那些爪子划出来的痕迹他都能想象得到当时楠琼有多么的着急和慌乱。
起码能知道，楠琼在车祸发生时，没有受到车辆撞击的影响，只是跟着猫包一起，飞进了花坛的角落里，没被人发现。
岑留南不死心地继续往附近找，一边找一边喊着楠琼的名字。他多么希望他喊完之后。能有一道熟悉的“喵呜”声突然出现，回应下他的呼唤，然后楠琼能够从不知道那个角落里钻出来冲进他的怀里。
可是，没有。
岑留南曲着腿半蹲着在草丛里找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他的双腿已经接近没有知觉了，无数电流从脚底沿着内部的骨髓向上蔓延，又酸又麻。岑留南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脱力地跌坐在了草丛里。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然而他刚刚遭了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就算受的伤再轻，身体也抵不住这一场大难。他现在也没有力气去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坐在草丛里，呆呆地发愣，大脑运转地缓慢又迟滞。
他的猫丢了……
他的楠琼被他弄丢了……
万一……
万一真的找不回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管怎么样他肯定会把它找回家的！
岑留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得冷静，他必须先冷静下来才能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楠琼应该也没有被车祸伤到哪里，至少猫包和猫包附近没有血迹……但是它孤零零一只猫，万一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万一不小心磕着了碰着了怎么办……
万一……
万一想他了怎么办……
岑留南心里又开始酸涩，心脏像是被被人捏在手里硬生生从胸口掏出来似的生疼。
直到确定了花坛里除了已经坏了的猫包以外真的一点儿也没有楠琼的踪迹，岑留南才带着猫包回了医院。
换班来的护士应该还不知道他偷偷跑了出去，见他一身常服，狼狈不堪地沾了许多草絮和泥土，手里还拎着个猫包就往病房走，根本没认出来，急忙叫住了他：“等等，现在病人都已经休息了，探望的话明早八点以后再来。”
“我是这个房的病人。”岑留南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他原先住的病房，和护士核对了身份信息后，换回了病号服，带着猫包终于进了病房。
猫包就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岑留南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它。他没有拉上窗帘，这个病房的窗户看不见天上的月亮，但今晚的月亮应该很圆，仅仅是月光都亮得有些刺眼，他就这样借着月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猫包，从一片月光，看到天光大亮。
…………
第二天早上吴佩果然早早就来帮他办了出院手续，送岑留南回了原来那个房子。他本来还打算陪岑留南进去的，毕竟他清楚楠琼对岑留南来说有多重要，但是被岑留南婉拒了。
岑留南像往常一样一个人进了家门，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的楠琼没有再跑出来迎接他。
他低着头换了鞋，看着已经打包好的一堆东西，楠琼的猫窝因为个头比较大还没法折叠，被摆在了最上面。其实这个猫窝楠琼没用过几次，除了刚被他带回家里的那几天因为害怕会睡在猫窝里，后来就一天到晚地粘着他一起睡在床上。但是看着这个猫窝，岑留南的鼻子突然就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怎么办，这还只是第一天，他就已经受不了没有楠琼的日子了。
求收藏求评论宝贝们……
（顶锅盖）
抱抱岑宝，会没事的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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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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