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听难得那么有活力，尤其是在两次受寒感冒之后。
他快步跑下楼梯，扶着木质围栏，瞪视下方的人。
“那是什么东西。”
面对他的质问，徐夙回忆哈奇的热情介绍，复制粘贴：“是睡觉神器，人类命根子，布料与电热丝交融后的最美绝唱。”
水听冷声：“人话。”
“电热毯。”怕他跟自己一样没见过这项人类伟大发明，徐夙补充解释，“据说就是一个大号暖宝宝，可持续供暖，不会烫伤，守护您整晚温暖安眠。”
水听蹙眉。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床上？”
听闻此言，青年眉头微扬，颇为自豪：“当然是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地暖修好之前，你就不用总窝在壁炉旁边了。躺椅多难受，睡觉还是躺在床上舒服。”青年回头望向水听常窝着的躺椅，再次肯定地点头。
他拉起人的胳膊，朝楼上走。
“走，我教你用……啧，你别这么看着我，销售阿姨教了我三遍，保证没有问题！不信你今晚试试？”
嘴唇紧抿的男人终于开口：“我不用。”
徐夙侧眸望向他，浅色的眼眸灼灼，笑而不语，捏着控制器也给他演示了整整三遍。
确认电热毯正常工作，又把买来的全部取暖电器合理分布到各个角落，分工协作。虽然在严寒的北方冬天，城堡那么空旷，电器实在不算顶用，但至少能划出几片温暖的空间。
最后提醒对方锁好门窗，徐夙功成身退。
垂手站在被各式各样取暖器包裹的房间里，水听沉默片刻，一回头，跟留下的萨摩耶对视上。
大眼瞪小眼，狗歪歪脑袋。
他快步走向门口，拉开朝外看，黑色越野已经在夕阳下驶向远方。
面对蹭自己裤脚的萨摩耶，男人沉重地叹了口气，蹲下来跟它强调：“最后一晚，明天一定要离开。”
萨摩耶扬起嘴角，露出标志性天使微笑，讨好地蹭了蹭他竖起的食指。
今晚的拉斐尔很乖。
调整好取暖器，铺好窝后，白色大狗乖乖盘在菠萝包里，眼巴巴望着人类离开，却没有再跟上去。
听着上楼的脚步声消失，它放下脑袋，确认一眼大门方向，缓缓闭上眼睛。
房间门咔哒落锁，水听洗漱好后，终于面重地走到自己的窗前。
复古的宽大木床原本使用一套深棕色蚕丝四件套，统一和谐，此刻已经浅紫色毛绒床单破坏，其底下更是一条粉红电热毯。
“最近大降温，电热毯热销，路被封后可是商场的紧俏货，卖断色号了，这个尺寸只有铺货最多的粉红色。”
“别生气，我这不是考虑多你成熟男人的品味，给你买了条床单嘛。”
“看！高贵紫，牛不牛？”
紧接着就是青年被踹出房间的画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钻回来，给铺了上去。
水听闭了闭眼睛，不忍再回忆。
成熟男人轻哼一声，用力地按下灯开关，在黑暗中摸索着躺进去。
被褥已经捂地极暖，更有温度源源不断从身下柔软的床单蒸腾上来，驱散冷透的身体。
*
另一边，徐元清正在客厅里跟老婆抱怨。
“明明说来陪我们的，现在一天到晚不沾家，哼，臭小子。”
左娴闭着眼，点了点自己的左肩：“这里。”
中年男人喔了一声，应要求挪挪手，继续捏：“工作的时候每个小时动一动，你看你这肩膀僵的。”
左娴闭眼享受，哼笑道：“人家待在家你嫌弃吃你的瓜了，出去找朋友玩儿，你又抱怨人家不沾家。怎么那么难伺候？”
徐元清冷哼，小声嘀咕。
“别人都是跟爹妈对着干，他从小跟自己叔叔对着干，一天不气我浑身难受。”
说曹操曹操到，徐夙扛着一只纸箱，神清气爽地推门进来。
“我回来了！”
看见客厅里的人，他大步走过来，直接问左娴：“叔母，我房间的暖气能关吗？”
左娴疑惑的看他：“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什么叫鬼点子。”
徐夙弯眸一笑，指尖点点怀里的纸箱：“我想试试这个人类命根子到底是什么感觉。”
“……”
左娴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一些不和谐的东西，看向自己侄儿的眼神愈发诡异。
什么命根子。
前两天还笔直笔直地嗷嗷叫，现在都、都觉醒成这样了？
难道这小子还能是下面那个？
“咳咳咳！”
叔母被自己的想法呛到。
这个误会在灰色电热毯被抽出来后，才得以解除。
左娴对他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行为表示无语，但还是帮他关了房间的供暖。当晚，徐夙躺在电热毯温暖的床铺里，感觉十分不错。
在心里给这个伟大发明五星好评。
这个五星好评仅维持了四小时二十七分钟。半夜，青年忍不住踹开被子坐起身，嘴唇干裂，感觉自己被蒸成了人干。
爬下楼摸到厨房，咕嘟咕嘟灌完三杯水，徐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随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大半夜在家，你打什么电话？”左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徐夙严肃道：“叔母，把水听的电话给我一下。”
停顿片刻，左娴直接笑醒了。
“哈哈哈哈，天天往外跑，我当你有了什么惊天大进展呢。搞了半天你连人家电话号码都没有啊？哎，你到底行不行？”
“……”
徐夙啧一声：“给不给？”
拿到手机号后，徐夙回到房间拨过去。手机抵在耳朵上，指尖在床上不断点击。
“嘟嘟——”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Sorry！The number……”
真是……不愧是你。
徐夙无奈抓抓睡乱的栗色短发，认命地点开支付软件，大半夜给人充电话费。等待几分钟确定到账，他再次拨通电话。
自动挂断两次后，终于接通。
“我有钱。”
“不贷款。”
“别打了。”
冷清的嗓音连着蹦出三句话，徐夙笑出声，第一次发现这人还有这种幽默细胞。他清清嗓子：“是我。”
对面沉默。
“喂？你先别挂。”好不容易打通电话，徐夙在被挂断前迅速道：“电热毯是不是还开着？关了，然后去喝水。”
“记得要热水。”
水听坐在床上，垂眸听着手机里的声音，黑夜中玉白的额头遍布冷汗，黑眸中还残余着梦里的挣扎与惊恐。
就这样举着手机静默了好半晌，对面察觉到不对劲，轻声问：“水听，出什么事了？”
“徐夙。”
徐夙一怔。
虽然说出来又会被左娴嘲笑，但这的确是水听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刚睡的声线清冷微哑，缠着睡意，让这两个字更好听了几分。
他捏紧手机，轻嗯一声：“在。”
“明天，必须把拉斐尔带走。”
“它又闹腾你了？在家跟着我的时候挺乖的，这个狗怎么还看人下菜。”徐夙蹙眉，给对方支招，“不然你揍它几下试试？”
“没有。”
水听冷声道：“带它走，我不喜欢它。”
怎么可能。
不喜欢会为了一起玩答应修地暖？
不喜欢会陪它在地板睡一晚上？
不喜欢会带病陪它玩雪橇？
第二天一大早，徐夙来到野外的城堡。房间里所有取暖器已经全部被关掉，只剩下狗窝旁的插电水暖片还在工作。
大概是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劲，拉斐尔乖乖趴在旁边，一声不吭，黑豆豆眼巴巴地盯着沉默的男人。
徐夙径直走过去。
“为什么？”
水听捧着笔记本，垂着眸子不断书写。冷白的手指用力紧攥笔杆，指节压出红痕。
徐夙蹲下来，故技重施，歪着脑袋遮住了笔记本，使得水听不得不面对他的视线。
他放缓声音问：“水听，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
水听也如之前那样，抬手推开他的脸，言语冷硬：“走开。”
最近几天刚温暖起来的手，再次冷得像冰。徐夙后撤一步，支着腿坐到后面的矮柜上，随后打开一只小型暖风机。
他就这样捧着暖风机跟人面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对方，不说话。
干燥的暖风呼呼吹向水听，额前柔顺的乌发随之晃动，微长的发尾有些刺眼。他抿了抿唇，侧开脸，给自己塞了一根烟。
火机咔哒刚打起来，叼在嘴里的烟被抽走，紧接着火机也消失，被换成一盒熟悉的果汁糖。
水听默了默。
他拉开盒子，挑了颗草莓味的。
徐夙失笑，伸手戳了下鼓起的脸颊问：“哥哥，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水听摇头。
“边境野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有它陪着不好吗？”看见耐不住寂寞凑过来的狗，徐夙伸手摸摸它的脑袋，“拉斐尔可以陪你，也可以保护你。”
水听垂眸咬碎糖，再次摇头。
“好吧。”
没想到对方突然松口，他抬眸望过去，青年再次露出那种开朗轻松的微笑。
徐夙指了指狗，又指了指他：“我带走拉斐尔，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水听启唇：“说。”
徐夙身体突然前倾过来，笑意盈盈：“快过年了，听说县城准备了很多好玩的东西。等你感冒好了，陪我一起玩好不好？”
“你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水听思索片刻，颔首：“好。”
徐夙轻笑，伸出小手指勾住他的手：“拉钩，你可不能反悔。”
水听盯着勾住的手看了几秒，抬起拇指，郑重地按上去。紧接着他看向眼前的青年，冷淡道。
“管好你自己。”
被暗暗谴责的人乐儿，弯着灯泡样的浅色眼睛笑得很愉悦。徐夙竖起三根手指保证：“我绝对不耍赖。”
水听放心地收回视线。
感觉腿被蹭了又蹭，他侧眸望过去。获得关注的萨摩耶立刻支棱起来，飞快的摇尾巴。
水听蜷了蜷手指，挪腿躲开。
——不可以，拉斐尔。
徐 夙：不听话，打几下。
拉斐尔：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地位。
徐 夙：……呵，我不跟被扫地出门的狗一般见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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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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