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徐夙请哈奇帮忙弄了辆雪橇来，顺便配备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色萨摩耶拉车。
微笑天使乖坐在地上吐舌头，白毛随风飘扬，是与雪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白。
回到昨日那片野外，徐夙揉揉狗头，从后备箱搬下一堆东西固定到后斗，自己则坐上雪橇，大手一挥！
“拉斐尔，出发！”
大天使拉斐尔，行使一切治愈的神迹！青年临时起意，为微笑天使起了个新名字。
似乎对这个名字格外满意，萨摩耶呜汪一声，迈动毛茸茸的四肢，噔噔噔在雪中奋力奔跑起来，白色长毛欢快地在空中飞舞。
徐夙被颠得左摇右晃，慌忙扯绳。
“哎哎哎！兄弟，慢点！”
叮咚——
叮咚叮咚——
叮叮叮叮叮咚——
上午十点，门铃声在城堡里乱飞。
壁炉火柴烈烈燃烧，照出一片昏黄的光。摇椅里男人正闭眸休息，棕色绒毯虚虚搭在腿上，清隽的眉头被吵得蹙起。
即使如此，他仍不打算理会。
片刻后门铃声停了。
他眉头舒展开。
还没清净多久，外面又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时远时近，磋磨着人细弱的神经。
水听终于睁开眼睛。
摇椅正对落地窗，因内外温过差，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雾。此时一个高大的人形正趴在上面，蠕动脑袋，企图向室内窥探。
他冷脸起身，缓缓踱到窗下，与之面对面。
那人看不见他，双手还扒着玻璃一直擦。水听抬手，苍白的指尖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往后一滑，湿润的水痕后露出一双浅色眼瞳。视野清晰的瞬间，那眼睛立刻点亮。
还是像两只灯泡。
水听垂手，静静望着这个人。
知道里面听不见，青年挤眉弄眼，企图眼神交流。半晌，他终于接受了这是无用功的事实，忽然蹲下去。
几秒后，眼睛重新冒出来，紧接着换成一根食指，指向正门。
水听顿了下，转身朝那边走。
徐夙见此，立刻抱起地上的东西，飞奔向大门。耐心等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慢吞吞打开。
一墙之隔内，男人穿着仍旧单薄，只一件灰棕色的高领衫，衬得脖颈修长。淡漠视线触及他怀里的东西时，有一瞬间的停顿。
水听嗓音清冷，言简意赅：“说。”
“昨天不是说好了么，来赔你椅子。”
闻言水听用眼神环视他一圈，暗示东西呢。徐夙弯眸一笑，解释道：“光带张椅子多不好意思，来看看我附赠的其他礼物。这只萨摩耶叫拉斐尔，看这个头，这四肢，绝对的雪橇王者！还有这个。”
徐夙放下死重死重的狗子，双手捧着另一边的东西，越过门框，热情地塞到男人怀中。
是一束蝴蝶兰花束。
浅紫色的花瓣镀着白边，确如其名，宛如展翅的蝴蝶。
漂亮的花围衬着水听的脸，宛如艺术家精雕细琢的名画。徐夙心里美滋滋，觉得自己这花买的真是不错。
“没想到大雪封路，花店还能开门，路过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这个。”他暗暗嘀咕，“怪好看的，回去后我也要买一束。”
水听无动于衷地扫了一眼，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椅子。”
徐夙从花中恍然回神，喔了声，转身去往院子里的雪橇，半分钟后拎着椅子复归。
他抬手递过去，变戏法似的又举起另一包东西：“我还——”
一捧花被塞回来。
砰！门毫不留情地关上。
徐夙收回声音，低头看看花又看看狗——肯定是不太喜欢这些礼物。
嘿，还好他有plan-B。
徐夙锲而不舍。他再次抬起头，屈指敲门，提高声音喊：“昨天还说请你吃饭呢！我知道你肯定比较喜欢待在家里，食材都买好了，让我进去给你做啊！”
萨摩耶蹲在旁边，昂着狗头盯着主人喊话。智慧的圆眼睛瞅见不停敲门的手，歪歪脑袋。
大概是觉得这人类实在有点笨，门都不会开。它咛嘤一声，白毛腾飞，爪子往上一搭——
门吱呀打开。
越过整个客厅，远远另一头的壁炉底下，青年坐在椅子上刚点燃一支烟。听见声音，冷冷望来。
这熟悉的记仇眼神，跟昨天上吊时一模一样！徐夙心道要完，立马举起双手：“不是我。”
凭借多年闯祸卖乖躲骂的经验，本能地又补充一声。
“哥哥。”
一门内外，落针可闻。
漆黑的凤眸审视着门口的青年，微微垂下，白色大狗乖乖站在门口朝他兴奋地吐舌头。
手指夹着香烟，递到薄唇间。
水听转开眼眸，衔住烟嘴，没再说什么。就如宴厅角落时一样，继续深刻地吸食香烟。
这是……什么意思？
徐夙抱着花，眨眨眼睛。确认对方不反对后，他笑眼弯弯，侧身搓搓萨摩耶的脑袋。
好狗！
不过最大功劳还是他嘴甜！
徐夙美滋滋，蹲下给萨摩耶擦爪子，又看了眼自己在雪里踩脏的鞋，目之所及没有能换的，索性脱掉，穿着袜子踩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门被重新关闭。
明明外面的风寒被阻隔在门外，室内依然寒冷刺骨。壁炉是这里的唯一热源，但房子太大了，具体能起多大作用，徐夙持保留意见。
他犹豫了一下，问摇椅上的人：“早饭吃了吗？”
男人闭着眼睛没应。
萨摩耶伸着大脑袋，朝那边好奇地瞅了好几眼，迈着小步噔噔跑过去。
搭着的手被舔，水听撩开眼睛。
默了几秒，他抬起食指，把狗脑袋戳开。
萨摩耶吐着舌头又凑回来，口中咛咛嘤嘤，身后的尾巴晃出幻影。趁其不备，又舔一口。
男人眯起眼睛。
一人一狗，在舔手、戳脑袋、凑回来摇尾巴之间来回循环。直到房间响起低笑，水听僵住，终于反应过来。
他收回手，掀起毯子全身缩进去，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狗恋恋不舍得呜汪一声。
人类无动于衷。
“我去厨房做饭。”徐夙笑着向这家主人报备一声，拎着东西直接去了厨房。
听到脚步声远去，冷漠的肩膀动了动。
乌发与毛毯间悄悄侧来一只眼睛，浓密的睫毛低垂。地板上的萨摩耶立刻支起耳朵，露出天使微笑，尾巴再次欢快摇起来。
清冽的嗓音小声微哑。
“拉斐尔……”
“呜汪！”
*
另一边，徐夙却不太顺利。
厨房工具齐全，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几乎像新的一样。进一步使用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油盐酱醋米，一样没有。
拉开冰箱，里面塞满各种冲剂和速食品，唯一的新鲜食材是一碟刺玫果和野葡萄，估计是山野里随手采的。
这根本不是过日子的模样。
徐夙虽然买了菜，却没有预判到这种情况。无奈，他拿起手机向哈大哥求助。
“哥，紧急情况，救救孩子……”
半小时后，门铃响起。
水听疑惑地抬眸，听到屋里靠近的脚步，倏地收回放在狗头上的手，扭头盯着壁炉微弱的火光沉默。
突然的冷漠，令狗子不知所措。萨摩耶疯狂摇尾巴，嘤嘤往他身边蹭，被一根手指悄悄戳开。
狗不理解地继续蹭，手指焦急地抵住它的大脑袋。
好在没人注意到这场拉锯战。
“我请人帮忙送点东西。”
徐夙解释一声，跑去拉开门，跟外面的人讲了几句话。窸窸窣窣的搬动声响了好久才停止。
从门洞吹进的寒风终于消失。水听盯着壁炉承托的兽类木雕，指尖磨搓，想等待某人再次进去，不料脚步声竟越来越近。
徐夙穿着哈大哥倾情支持的棉拖鞋，绕开摇椅，径直走到壁炉边。
柴快烧完了，火苗微弱，附近已经没什么热度。他从薪架上取木片，朝火膛里添了许多。
做完这些后回头，发现摇椅上窝在毛毯里的男人正淡淡望过来。一片毛茸茸的暗色中，雪白的皮肤极其晃眼，因此又格外凸显出那双乌沉深邃的凤眼。
没有情绪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下。
徐夙下意识露出微笑，示意他身上极薄的衣裳：“你真的不冷吗？”
水听慢吞吞瞥向壁炉，难得回应。
“不冷。”
“怎么可能。”
青年猝不及防弯腰靠近，用指尖轻碰了下他的手背，一触即离。根本来不及躲。
徐夙惊诧：“你在和冰竞赛吗？谁赢了谁上天堂？”
水听不悦地压眉。
“滚。”
徐夙滚了两分钟，带着一床白色的棉被回来，兜头把人围住。期间还顺手扯了几片暖宝宝，啪叽粘在里面。
他按了按刚挣扎钻出来的毛茸茸的脑袋，笑了一声：“这次信我，一会儿就暖和了，我继续做饭。”
说完转身离去。
的确。
他没骗人。
没两分钟，在暖宝宝的帮助下，捂着冷气的柔软被褥里逐渐起了热度，像星火燎原，一点点驱散人类骨头里青苔般附着的寒意。
水听僵住不动，过了会儿，悄无声息地埋进去半张脸。长睫低垂，乌眸半敛。
周围无人发现这个小动作，只有一只萨摩耶蹲坐在裹成蚕蛹的男人面前，扬着笑脸，欢快地摇动尾巴。
“呜汪！”
这次可以摸摸我了吗？
TAT，可以康康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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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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