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夹着雨后的清爽，凉幽幽地拂在脸上。
“上车啊。”
陈幼安克制住想要后退半步的动作，抓住自己的背包肩带。
“你喝了酒...”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抖。
江琰摸出一副皮质手套戴上，语气散漫：“我没喝酒。”
“可是...我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少年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风撩起他额前碎发，能看见挺拔立体的五官，和线条利落的下颌线。
陈幼安轻眨了下眼。
她不想骑摩托车，更不想骑江琰的摩托车。
还以为一起坐一趟公交车就过去了，没想到，江琰说的送她回家。
是这样送。
她咬唇，正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拒绝。“哐当”一声--
一枚头盔径直扣在了她脖子上。
陈幼安懵了。
硕大黑色头盔下，是一双惊愕又湿漉漉的圆眼睛。
“干嘛呀。”她惊慌问。
江琰按下镜面，扣好锁扣，又扳来扳去，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
“上车。”
他语调轻快，心情颇好。
刚说完转身，衣服一角被人拉住。
“江琰同学。”
这是陈幼安第一次叫他名字。尽管带着让人生分的“同学”两字。
小姑娘南方口音青涩。
那一声“江琰同学”似乎在她齿间含了一下，无端生出些暧昧不清。
“我们是学生，应该遵守校规校纪，不能做这种危险的事...”
陈幼安越说越小声，因为江琰脸色逐渐沉冷下去。他一冷脸，周身都是不好惹的气场，莫名让人紧张。
“走不走。”
他斜眼睨她。长腿一跨上了车，发动了摩托车。
黑色机车轰轰地响。
陈幼安顶着硕大的头盔站在路边，看着又乖又倔又好笑。
江琰单腿支着地面，耐心告罄：“快点啊，我快饿死了。”
陈幼安提了一口气，调整呼吸。江琰刚才确实没怎么吃东西，他一饿肚子就特别容易生气。
她不敢再磨蹭，惶然走过去。
又不敢碰他，扶着座椅把手抬腿，别扭半天才笨拙地爬上去。
“坐稳了？”
陈幼安顶着大头盔，点头都吃力。摩托车的座位比她想象中宽些，她尽量向后靠，双手拉着座位后面的金属把手。
她坐好了，抬起头。
少年背脊消瘦，一头碎发跟主人的脾气一样，在夜色微光下凛乱张扬。
“你不戴头盔吗？这样很危险的，要不还是...”
“废话怎么那么多。”
江琰打断她。一捏油门，伴随着“啊--”的一声尖叫，摩托车飞驶出去。
夜风掐出少年的宽肩窄腰，一头碎发凌乱跳跃。
呼呼的风声让人胆颤，陈幼安死死抓住后侧的把手，指关节都泛白。
车速不算快。但她身体向后仰着，十分没有安全感。
“你开慢一点啊...”
话没说完，江琰又恶作剧地一捏油门。
“啊----”
陈幼安忍不住叫出声，心脏跳得快蹦出来。
这人怎么还越开愉快，能不能慢点啊！
海城的夜景繁荣旖旎，光影交替着流转倒退。
江琰微蹙眉，握着把手控制车速。
上次带李蕊坐了一回差点把他的腰勒断。
陈幼安倒好，连他的衣角都不肯抓一下，只知道哇哇乱叫。
他向后垂眼，突然一捏刹车。
“啊呀--”
下一秒，因为惯性的巨大力道，陈幼安朝前面扑去，结结实实撞到江琰背上。
纤细手臂环上他的腰，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
隔着衣料，江琰能感受到她的柔软。
手一僵，摩托车左右歪斜两下，差点没骑稳。
“别叫。”
他胡乱斥责，舌尖在口腔里划了一圈。
他不是没被女生这样抱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
这回像是有一股电流顺着尾骨往上爬，浑身都僵了一下。
车速明显慢下来。
“对不起。”陈幼安以为江琰生气，软声道歉。
随后才反应过来，她还抱着他的腰。
手上的触感太不真实，男生的腰是跟女生完全不一样的结实。
她摸到了他的腹肌，感觉跟摸着块烫手的烙铁，迅速甩开手。
头盔捂得严实，她心慌得透不过气。
江琰似乎对此不满，混不吝的语气。
“老子身上有刺？”
“不是，我手心出汗了，怕弄脏你的衣服。”陈幼安慌乱说。
瞎几把扯。
江琰哂笑一声，还想再捉弄她一次，可是没来得及，已经到附中门口了。
正值节假日，学校门口没什么人。
江琰缓慢减速，将摩托车稳稳停在路边。
胸口起伏，陈幼安手脚都因紧绷而酸痛。
她不敢碰着江琰，费力地抬脚下车。
江琰也不扶她，等她站定帮她取下头盔。
“吼爽了没，我耳朵都快聋了。”
陈幼安紧张得出了汗。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睛泛着委屈的水光。头发被压得凌乱，还有几根都糊到了脸上。
“我都让你开慢点了...”她忍不住抱怨。
明明是他故意使坏，害她嗓子都哑了。
江琰想说什么，动了动嘴没出声。
只是盯着对方，目光玩味又放肆。
陈幼安脸还烫着，违心道了声谢：“我走了，谢谢...”
她站得端正，慢慢平复过来。虽然这一路惊吓不断，可是到底坚持过来。
江琰勾却唇，直直看着她：“怎么谢？”
......
什么意思。
不是说好，送她回来就扯平的吗。
陈幼安满眼的不可思议，小脸红彤彤，鼓着快哭了。
“逗你的。”
江琰嗤笑一声，一抬长腿上了摩托车。套上那顶陈幼安带过黑色头盔，转动摩托车把手。
“走了。”头盔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节后见。”
江琰走后，陈幼安去了趟小超市。
再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失魂落魄。
她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头发乱糟糟，脸色惨白，像是经历了人间浩劫。
好家里没人。她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奇怪的样子，尤其是这样寄人篱下的环境。
床头的台灯映出暖黄光线。
她洗了个澡躺回床上，黑发铺开，直直望着天花板发呆。
江琰坏。
讨厌。
但他不像是言而无信的人。
她答应了他的条件，他也会遵守诺言，不再为难她。
-
长假后第一天的早自习，教室一片闹哄哄。
补作业的，补瞌睡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八卦的。
歪七扭八的一片。
陈幼安的新同桌叫冯倩，是个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的短发女生。
“陈幼安同学，可以看看你的化学卷子吗？我有一道大题好像做错了。”女生客气文静，不像蔡小琴那般话痨自来熟。
陈幼安友好地笑：“当然可以。”
把卷子翻出来给冯倩，又拿出英语书背单词。她的字迹娟秀，认真地在草稿纸上一边写一边背。
冯倩改完错，把卷子还给陈幼安。
“听说你还报名参加了化学竞赛，好厉害啊，我连及格都难。”
“我也只是总结了些学习方法，没有特别厉害。”
化学需要巧记和多总结规律，总有办法可以提上去。
对陈幼安来说，抽象的物理才是最难的。
趁这会儿老师不在，她转到后桌问贺明洲物理题。
这几道题是她从齐枫卷子上誊抄下来的。难度和附中差不多，只是出题套路不一样，容易让人混淆思路。
贺明洲态度友好，耐心仔细地辅导。
隔着过道的洪志谦插话：“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陈幼安愣了愣。
贺明洲有被打扰到：“别打岔，在讲题呢。”
洪志谦收声，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第二节大课间出操。
陈幼安心情颇好，脸上的笑都明朗几分。换了座位看黑板不再吃力，周围的还都是爱学习的好学生。
最重要的是，不用再担心招惹那个阎王。
她和蔡小琴并排往楼下走，听见后面有女生窃窃私语。
“诶诶，你们听说了吗，七班又有人早恋。”
“谁啊胆子这么大，不会是江琰吧，他才跟柳遥分手几天啊。”
楼梯间人太多又挤得近，陈幼安一字不差地全听见了。侧头瞟了一眼，其中一个女生好像是八班的。
“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陈幼安转回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脑海里浮现少年一身黑衣，跨坐在摩托车上的嚣张样模样。
江琰一直都是肆意放纵，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就算真是重新找了个女朋友，无缝连接也不足为奇。
上午最后一英语课，周中华讲完课又开始老生常谈。
“还有一个月就是期中考试了，同学们要有升入高二的紧迫感。从上次考试来看，我们高二七班是理科班当中平均分最低的。”
周中华说到这就一肚子气。
他横着眉瞪着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后排两个钉子户一眼。
“我再次强调哈，考试必须给我认真对待，如果再考个一二十分的以后就别上我的课，我嫌丢人。”
李烁埋头，挠挠鼻子又去望对面的江琰。
江琰不知道看向前排什么地方。
神情淡而冷漠，像是一点没听见周中华的威胁警告。
正好下课铃声响，周中华这回没拖堂。却在临走前叫住贺明洲，表情严肃。
“贺明洲，来办公室一下。”他往门外走，又顿住，“还有陈幼安，你也过来一下。”
周中华离开教室，四下有同学小声议论。
李烁走过来，一屁股坐到江琰的桌上。
“什么情况，中华哥怎么单独找他们两个？”
“我哪知道。”江琰从桌肚里摸了手机，揣进兜里。
李烁又蹦起来，挤眉弄眼地环住他的肩：“难道...你不关心？”
江琰一个肘击砸过去：“滚下去。”
李烁吃痛，捂着肚皮。
“你都送人回家了，不会是什么都没做吧，喂，等我...”
陈幼安跟贺明洲一块去了办公室。
周中华扶了扶眼镜，左右扫视两个学生，眉头微蹙。
一个是七班的班长，市三好学生，他最骄傲的学生。
一个是成绩优秀，化学天才的乖乖女。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知道我叫你们过来干什么吗。”
贺明洲站得端正，疑惑问：“怎么了，周老师？”
陈幼安也摇头，丝毫没有头绪。
周中华看向贺明洲：“附中校规第三条你还记得吗？”
贺明洲神情一滞，忽地垂下眼。
“记得...”
周中华见他的反应，心里一沉：“背来听听。”
“无论校内校外，学生不得抽烟喝酒，不得打架早恋...”贺明洲温声说。
“校规倒是记得牢。可你作为班长，还是市三好学生，明知道学校不准早恋。”
周中华语气愠怒。
“你还明知故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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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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