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满床单的血,爸和我说他从没见过小姑流那么多泪。”

“爸说,小姑没留下什么遗言,仿佛在等死。”

生死从来都不是儿戏,鬼门关走一次就够了,怎么会让你走第二次。

“小姑没抢救过来,死在了手术台上。”

“爸说,小姑一生就躺了两次手术台,一次生孩子,一次被抢救。”

“那医院也不是什么很好医院。”

老爷子当了一辈子的医生,做了数不清的手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死在了手术台上。

到头来也只能用生死有命来劝自己。

只能这样。

“行了,不早了,都去休息吧。”宁稔揉了揉太阳穴道。

宁烨说:“姐,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商凝接过来,我看他们好像很喜欢她。”

“这个嘛......”宁稔也说不出缘由。宁阙山喝醉时与宁稔说过一嘴,他们当时找过在襁褓中的商凝,只不过商凝被她奶奶抱走了,并不在医院。

“谁知道呢?”宁稔说。

宁绾又问:“那他们现在让商凝来是做什么?”

宁稔与二人相视一眼,道:“既然已经错过了那么的成长,就不要再妄自干涉她的人生了。除非她本人愿意。”

宁稔三言两语糊弄二人出去,自己站在相框前,看着那张与商凝极为相似的脸。

她对这个小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第二天一早,老夫妇带着商凝出发。老太太枯槁的手紧紧牵着商凝细皮嫩肉的手,生怕小女孩跑掉一样。

商凝双脚踩在山坡的薄雪上。山坡的坡度不小,但两位老人的腿脚都很好,毫不费力地下去了,反倒是商凝,还要抓着身旁的树,才敢下去。

三人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行至此处,她并不觉得荒凉。商凝隐约能看到前方有湖,湖岸山丘上覆了一层白纱,不难看出初夏时节是怎样的郁郁葱葱。

“觉得荒凉吗?”老太太问。

你妈妈喜欢热闹。

商凝摇摇头。

“到了。”老妇人松开她,一行三人看着荡漾的湖面,阳光倾洒,涟漪中夹着闪亮的珍珠。

“你妈妈的骨灰撒在这里。”老爷子终于开口了,看着商凝说:“这是你妈妈要求的。是不是很任性。”

商凝不做回答,心想:“猜对了。”

“你姥爷年轻的时候,总在这里钓鱼,你妈妈**岁的时候我就带她来这。每次我快要钓到大鱼的时候,你妈妈就往河里扔石子,可调皮了。”

“后来长大一点了,你妈妈喜欢画画,我坐着钓鱼,你妈妈站着画画,那群钓友都认识你妈妈。”

老太太用手指圈了范围,说:“就在这一片。”

老爷子没说什么,走到一处停住了。

老妇人缓缓开口道:“你妈妈十六岁的时候,掉进湖里被救上来的。”

岸边的雪给周遭的事物上了一层静谧的滤镜,老妇人望着湖面,声音不急不慢,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让你当时说这湖是来索命你的,让你口不择言。”

“左边是金桂,右边是四季桂。”老妇人答道,“都是桂花树。”

“你妈妈的骨灰盒在四季桂下。”

“今天是你第一次来看你妈妈,以后有时间了,多来看看。”老妇人和蔼地说着。

商凝没有给出答复。老妇人继续说:“再看看,一会儿就回家。”

“多喝点,别以后托梦给我。”秦娟蹲在墓前柔声地说,酒从瓶口哗哗直流,仿佛是在代替秦娟那些早已流不出的眼泪。

“妈。”秦舒想把秦娟搀扶起来,秦娟摆摆手,说:“穿高跟鞋站久了,让我蹲一会儿。”

酒瓶里还剩一两口酒,秦娟仰头举起酒瓶,喝了下去。

秦娟看着墓碑上男人的笑容,然后用双手撑着膝盖,缓缓起身起身,“哎呀……老了。”

“走,回家准备年夜饭。”

秦舒走了十几米,转头看墓碑,男人笑的很开心,要是照片不是黑白的就好了。

任意和姥姥坐在床上打牌,任翘安敲门进来,说:“爸妈叫你。”

“不去。”任意说。

任翘安早知如此,“你还是去一下吧。”

“叫我干嘛?”任意眼都没抬一下,说:“姥姥,你快出牌。”

“大过年的,和爸妈随便聊两句好了。”任翘安道。

老人家把胳膊一扬,“对二!我今个儿就不让你了。”老人家看到站在门口的任翘安,冲他招手,道:“你玩不玩?”

任翘安拒绝道:“我连我妹都玩不过,算了吧。”

“谁要你让,不出。”任意笑道。

“小王!”

“过过过。”

几番下来,任意输了,起身下床,说:“一会儿就回来。”

“哎。”老人家叫住了任意,“话别太冲。”

任意没说什么,对任翘安道:“哥,你在房间里待着。”说完转身走了。

任翘安坐板凳上,静静地等着。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争吵声响起了。

任翘安一刻不停地冲出房间,拉开任意。

“那么大个人。一点事都不懂!”男人被拉开,嘴里依旧喋喋不休。

“你第一天知道啊!”任意被任翘安拦在身后,他小声地说:“好了,别说了。”

任意闻言,声音反而更大了,“你以为我想和他说话啊!不是他喊我过来的吗?我想不想跟他说话,他心里没点数?”

任意声泪俱下,瞪着男人。

这眼神男人见过不少次,但每次看到还是会怒火中烧。

“好啊好啊......”男人目光下移,寻找东西,“我打死你。”

任意冷笑,泪光含冰,“笑死人了。你是不是后悔当初生我的时候没给我掐死。现在还枉费功夫。”

“你是不是恨我命大,遗弃我的时候没让人贩子拐走、野狼叼走。”

男人急了,喊道:“我之前不是给你道过歉了吗?你还想让我怎样!”

“你怎么样关我屁事!”

男人上前,手里拿着扫把,嘴了说着:“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任翘安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拦不住想打架的两个人。

“对对对,你孝顺!也不知道当初姥姥要死了,是谁不想治!”任意说着将目光瞪向男人身旁的女人,声音沙哑地说:“两次护不住自己女儿就算了,连自己妈妈都护不住。”

“还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什么锅配什么盖!”

男人看向女人,说:“现在就敢这么说自己爸妈,将来还不知道敢怎么样!你给我让开!”男人用力将任翘安拽走,任翘安跌坐在地板上,偏头抬眼:是茶几的桌角,离自己的太阳穴近在咫尺。

“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白把你带在身边养这么多年了!”

“大过年的,闹够了没有。”老人不知何时从房里出来,瘦小的身子靠在移门边,向任意伸开手。

任意跑了过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姥......姥姥......”

女人在一旁劝男人,道:“她还小,等她再大一些,自然会孝顺咱们。”

男人将扫把一扔,从鼻腔发出一声“哼”。

“小安啊,你去睡吧。”老人家对任翘安说。任翘安起身“嗯”了一声,惊魂失魄地回屋去了。

任意依旧不依不饶,道:“做梦,我又不是你们养大的。”

“你......”男人还想说什么,但任意说得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谁他妈再说女儿是小棉袄试试?!

男人甩开女人的手,灰头土脸地进了屋。

老人家将任意横抱在怀,像哄襁褓中的婴儿睡觉一般。老人手上的茧子磨人脸,她轻轻擦掉任意脸上的泪,说:“不哭,我们小意不哭,姥姥哄啊。”

老人家轻拍任意的后背,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我们小意才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姥姥要,姥姥要。”

“还有我这个糟老婆子呢。”

任意被抱在怀里,哼哼唧唧:“明明就是他们扔了我两次,还指望我对他们孝顺,做梦......”

“好了好了。”老人家哄着任意,说:“无论我们小意在哪里,姥姥都能找回来。不哭啊,不哭。”

“我们小意是最棒的小女孩儿,是不是啊。”

任意点点头“嗯”了一声。

老人家慈爱地捏了捏任意的脸,说:“看着小脸蛋长得多好看,学习又好,姥姥多有面子。”

任意哭得打了几个嗝,问:“那我学习不好,长得也不好看,姥姥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老人家故作生气地晃了一下任意,说:“我一个老婆子把你养这么大,就算你是傻子,姥姥也喜欢。”

“再说了,我们小意不是傻子,是姥姥的心肝宝贝儿。”

任意破涕为笑,闭着眼睛满意地点头了。

老人家轻轻晃着任意,手拍着后背,“睡吧睡吧.....”

就像小时候哄任意睡觉一样。

“姥姥,外面什么声音啊?”任意迷迷糊糊地问。

“有人放烟花呢。”老人慈爱地说。

“不是不让放的嘛。”

老人哄着任意,“总有那一两个不守规矩的,这也不是咱管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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