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唉,你说公子怎么改主意把这乞儿安排在侧卧了?”

“哪里晓得,公子向来随心所欲,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不要去揣测了。”

“唉,你说这孩子都睡了三天两夜了,怎么还不醒?”

耳边隐约传来几句窃窃私语,祝千龄微微蹙眉,下意识翻身,身下却不是阴湿冰冷的干草,而是丝滑亲肤的锦布,像云一般柔软地托住他。

祝千龄猛然睁开眼。

眼前像是被蒙着一层纱,卷翘的睫毛夹杂在一起,硬是呈现出重岩叠嶂的错觉。

“啊呀!他醒啦!”

“快,快去禀告公子!”

一阵急匆匆的步伐远去。

待到祝千龄能看清头顶悬挂着的纱幔时,周遭已然悄无声息。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他正卧在一座雕花木床上,屋中的摆设应有尽有,较为突兀的是多宝阁上空无一物。

祝千龄很久没有睡过如此舒适的环境了,但他未有丝毫留恋,翻身便想要下床。

恰在此时,屋外多了几道脚步声,不等他回过神,身着蓝袍的侍从们便架着他,不由分说把他抬走。

祝千龄浑身上下每一块好肉,不敢挣扎,只见他们拐了两条回廊,还没出院,就在主屋门前停下。

屋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进来。”

仙家讲究清修,哪怕是作为四境中心的仞州,也不曾把钱财外露,主打一个仙风道骨,行不在意。

故而,祝千龄头一回见到如此奢华无度的屋子,是惊为天人的。

难怪北川与其他三境冲突不断,就这么块肥差,谁都想咬一口下来。

贾想就坐在这一堆天灵地宝中,穿着一件束领的缎子袍,活似没骨头似的,半边身子靠在贵妃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无端贵气。

祝千龄被压着肩膀,跪地候命。

沙漏中流沙簌簌而下,侍卫们眼观眼鼻观鼻,见主子爱答不理地翻着书,没有半点指示,心中惶恐。

良久的寂静后,贾想慢吞吞地开口:“你叫什么?”

祝千龄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还是配合道:“祝千龄。”

“年方几何?”

“虚岁十三。”

贾想将眼神从书卷中抽离,瞥了眼祝千龄,语气微顿:“十三啊……”

小孩已经被他唤人简单清洗一番,头发像是被狗刨过,参差不齐地垂在脸颊两侧,更显得他面黄肌瘦,两只大眼睛镶嵌在眼眶中,突出得有些骇人,营养不良得不像是正在抽高的十三岁。

他有些于心不忍,但想到自己喉结处的奴纹,又狠下心来。

“十三岁就习得血咒这等阴毒的法术,”贾想把书卷搁在桌案上,侍卫们皆是一抖,“谁派你来的?”

祝千龄似乎是不曾想贾想会问这个,表情空白了一瞬,回过神,神色诡异地看了他一眼,又被触电似的缩回眼,不做应答。

冤枉人的自然知道对方有多冤,贾想也不做多问,颇有些虚心地摸了摸鼻子:“不说?那你总该得知道解法吧?”

祝千龄梗道:“我不会。”

“啧。”

贾想:“再给你一次机会,过脑子再说。”

祝千龄棒椎一样:“我不会。”

贾想不觉得祝千龄是在撒谎——毕竟在祝千龄昏迷期间为他诊断的医师回禀,祝千龄的灵海受过重创,难以吸纳灵气,与废人无异,这血印结得半生不熟的,作用也没有原著中描写得那么骇人。

看来南海这一趟是不得不去了,贾想一想到从书中习得的仙家局面,顿觉头疼欲裂。

“好极,好极。”

守在他两侧端茶倒水的仙娥条件反射地举着盘,双膝跪地。

贾想无奈地拧着眉心,这些天他已经习惯身边人随地大小跪了,但仙娥这一跪把茶点抬高了,他伸手去够有失风度。

“不想说也罢,”贾想抬手,“但我须得让你知道,不是你习得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血咒,就可以倒反天罡了。”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偏殿,当我的贴身侍童。”

侍从对此处罚倒吸一口凉气,艳羡地看向身侧的祝千龄。

“还不快谢恩?”见祝千龄傻愣愣地杵在原地,那侍从的小腿轻轻碰了下他的脚踝。

偏生祝千龄就是没有反应,只是虚虚地盯着半空,不作搭理。

贾想也不怪罪,他还要想方设法找理由前往南海,咒一解开,他就把祝千龄丢给陈乐行。

在此期间,他要物尽其用。

“行了,起身吧。”

贾想慢条斯理地开口:“既然为贴身侍童,那就要懂得怎么照顾人。”

“春半,”他纡尊降贵地从矮了半截的盘中端过一杯茶,对右侧的仙娥唤道,“你去教教他,怎么伺候我。”

话音刚落,贾想脑海中的系统幽怨地提示道:【请宿主积极攻略反派祝千龄,不要消极怠工。】

【我没有消极怠工呀!】贾想理直气壮地回复道。

【禁止录用童工。】系统操着官方腔调,一板一眼道。

【那你算不算压榨员工的黑心企业?】

贾想脑海中闪过频率不一的电流,电流中饱含怨念,似乎是被自己的宿主气到无可奈何。

一连几日,系统也不曾上线提醒贾想,贾想也乐得清静,忙着和陈乐行对口供,打点前往南海的事宜。

至于祝千龄?贾想被诸事缠得焦头烂额,只是听着春半禀告进程,偶尔路过看一眼就走了。

待到再次见到祝千龄时,已经是在五天后。

彼时,贾想正在书房提笔写信,他的软笔字差得不忍直视,好在原主也是个鬼画符选手,没有人怀疑。

他的字写出来,管事都要热泪盈眶地喊道:“公子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

其他狗腿子更是不必多说。

贾想想着回信的内容,身为北川送往仞州的质子,即便身份再尊贵,也要处处受人牵制,他还不能将祝千龄一事完整托出,前往南海的申请至今在被踢皮球。

思及此处,贾想烦躁地将纸揉作一团,觉得自己的系统简直是落后时代的产物,都不可以帮他AI出一份完美的回执。

门被敲响,屋外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公子,有请函。”

“进。”

贾想拿起墨锭,百无聊赖地在砚台中打转,一封烫有鎏金纹路的青白请函呈上,他伸手夹住,见到来人却不由得一顿。

捧着请函的是一名半大少年,人虽瘦削,面上仍留有几分婴儿肥,眉眼如画,睫毛在眼下扫出一块阴影,扑面而来的病弱破碎感,像个吸人灵气的精怪,漩涡般引人深陷。

若非那一双奇异的红瞳,贾想还真认不出面前束发加冠的孩子就是祝千龄。

长得怪人模狗样的。

“你……”贾想欲言又止,“转个圈给我瞧瞧?”

许是寒冬腊月,祝千龄的五官被冻成了冰,他站在原地,半拉着眼,对贾想这等找猫逗狗似的态度不予理睬。

平心而论,贾想对于这个小反派还是怀有好奇心的,毕竟原著中对祝千龄过往的介绍,也不过是“少时多舛,众叛亲离,幸得贵人,死里逃生”,至于具体什么光景,未有详说。

只不过喉结上的咒文还在提醒他,即便祝千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儿,也有着一股你死我活的狠劲。

贾想敛去眼底笑意:“春半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祝千龄身形一僵。

片刻后,他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转了个圈。

又转了一个圈。

似乎贾想不说停,他就要在原地把自己抽成一个陀螺。

贾想撇嘴,觉得欺负小孩没甚么意思,伸手钳住祝千龄的肩膀,把人在眼前定住,相马似的,把小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心中顿觉不满。

怎么这么瘦?贾想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漫画书,祝千龄就像漫画里那个瘦骨伶仃的流浪儿一样,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肉,还青一块紫一块的,瞧着好生怜悯。

“以后多吃点,”贾想撒开手,接过请函,“免得说我们北川王室虐待下人。”

祝千龄往后退了一步,与贾想拉开距离。

偏生他面前这位打见面起就不顾他人反应的主子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个排斥的动作,旋身坐在梨木椅上,翘着腿,漫不经心地拆开了请柬。

祝千龄瞧见贾想还称得上平和的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下来,他唇瓣轻启,似乎想说些什么,余光见祝千龄还竖在眼前,又把话咽回。

随后,祝千龄的脑海中就响起了贾想真情实感的声音。

是一句脏话。

防了和没防似的。

祝千龄嘲讽地勾起嘴角,却扯到伤口,痛得他不得不继续封冻五官。

贾想拇指捻着请柬边缘的暗纹,神色不虞。

【系统,你不是保证过穿越者是不会影响原著剧情发展的吗?】

【是的,宿主。】

【那你说说这请柬上写的什么?魔窟异动?这不是三年后的剧情吗?】

系统装死。

贾想把请柬掷在桌案上,纸堆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偏头,看到站在身前的祝千龄,原著中的剧情似飞页般掠过,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他弯下身,把手探入脚边的匣子里,捞了半天,才直起身。

“把手伸出来。”

闻言,祝千龄撩起眼帘,伸出右手,像小动物小心翼翼将触手探出一般,警戒地盯着贾想握拳的手。

手心一沉,祝千龄低头看去,掌心是一小块被油纸包裹着的点心。

贾想竟从这孩子眼中读到一点拘谨的疑惑。

“怕什么,这是新鲜的,”他有些好笑地摆摆手,“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贾想在案前俯首的模样被门合上,祝千龄好似梦游般走入回廊。

他脚步忽顿,遥看四周,立在原地,迟疑地打开油纸,将拇指大小的点心塞进嘴里。

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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