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得到肯定,崔屿当即把东西一层层拆开来看,崔屿戴着羊肠手套的手捏着这切面查看,一瞬间,腐肉的恶心味道袭上鼻腔,崔屿就着灯光仔细端详着这切面,动作看起来十分优雅。

他心道:果然,这般的切口,与小召手里的猎刀刀形十分吻合。

崔屿推断当时的情形:一开始是,那分外锋利的刀尖扎进膝盖骨头的缝隙之间,流了好多的血。

这把刀在骨头里面一点一点加深力道,然后上下切割,这样就可以把肌肉的纤维都平直地砍断,就这样,把整只小腿十分完整地从一个活人身上卸了下来。

切面肉的肌理十分清晰。

按照小召之前跟贺浔对打时展示出来的技巧和功夫来说,做到这些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那就可以说明,当初那帮忙带路的掌柜老板为什么离开得那么快,生怕碰着小召?

说不定是因为,他当时听到了宁远被卸腿的惨叫声,知道些什么内情。

还有就是,崔屿疑惑发声,“它为什么埋在土里,还埋得那样浅。”用手扒拉几回就能刨出来。

而且,埋在这么一个随便的地方。

一般销毁证据,不是应该想方设法地把它藏得很深吗?

崔屿望着贺浔,不确定道,“它上面,好像有,别的什么咬痕?”崔屿皱眉,这是呈对称状的咬痕,而且伤口极深,还伴随着撕裂的椭圆形深洞。

这种咬痕。

不像是人的咬痕,倒像是狼……或狗……呀什么的。

贺浔摇头,生怕被误会,他对号入座道,“我可没咬。”

废话。

崔屿瞟了他一眼,感觉有点头疼:“当然不可能是人。”

人的牙口看起来是圆的,可没有这么深的齿洞,与这咬痕当然截然不同。

贺浔便接下去解释道:“那是狗啃的。他们那里不是有一只看院子的黄犬吗?”他贴着崔屿耳朵道,说话时呼出来的气让崔屿的耳朵有点儿痒。

那可就离奇了。

这截断腿的经历比崔屿本人还来得丰富,被狗咬,被卸掉,还被埋在土里腌咸菜……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崔屿突然间,像是抓住了某个灵光,他找回了他之前的疑问,遂压了压声音问,“侯爷,你是怎么知道它被埋在那里的?”

贺浔的眼睛向上一抬,像是在思索,他轻飘飘的“啊”一声,开始不疾不徐地说:“这是生物本性,那条看院狗会储食。动物同人一样,生怕饥一顿饱一顿的。于是,它半夜趁着脖子上没有束绳,就刁着这截新鲜截下来的腿埋土里。”

“估计是想把它存着过冬当食物,只是没想到我们把它刨了出来。”

虽然偷狗的过冬粮这件事情忒缺德了,但贺浔确实干得出来这件事情。

崔屿听得目瞪口呆,吞了吞口水,迟疑道,“你这是说……”

贺浔替他把话说完了,他的嗓音暗哑,听上去像在讲某个鬼怪故事,怪令人害怕的,“这条腿本来就是这狗的食物。狗的食物除了它自己找的那些,还能是谁给的?你说,能是我给的吗?”

当然是狗主人给的。

把砍下来的腿拿去喂狗!

崔屿瞪大眼睛,这直接把他震惊到说不出任何话来。

贺浔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崔屿一下子就悟出了其中的含义,一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小召把宁远腿给剁了,然后,拿去喂狗,这得是多大的恨意……竟然做出这种残忍至极的事情。

贺浔又点了崔屿一下,“可是,她既然这么不把宁远当人对待,她当初又何必救下宁远来?这不就是吃饱了撑了么。”

若是贺浔,怎么还会留着仇人的一条命?

他当然会斩草除根。

崔屿试探性地说:“可能,宁远活着这件事情对她来说还有些用处吧。”

但那究竟是又什么用处呢?

***

定远候府。

麻烦侯爷出走的第二天,冯管事很闲。

他在候府逛了不下十圈,薅走了府兵的一套打发时间的麻牌,顺走了厨子刚刚出锅的一盘蟹粉酥,他向天望了望,觉得这蟹粉酥吃多了还是太寒凉了,走走逛逛一番,他终于决定去找药老探讨一下“养生”之道。

冯管事理了理衣服,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门童是——阿平。

冯管事“唉”的一声,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里头共三人,叫上自己能凑一局麻牌——

“害,老人不能睡太久,容易犯痴症。”药老随口含糊地说一句,打出一张牌,“白板。”老年痴呆后就打不动麻牌了。

“碰!”冯管事叫一声,丢出一张八条,骨牌“轱辘”一声,与他说话的声音同时响起,“那我几乎不睡觉,会怎样?”

药婆:“不会这样。”

药老直言不讳:“会把自己熬死。”

药老接着补充:“以后躺棺材里,你就能睡够了。”

话音刚落,三个年纪大的老人齐刷刷往阿平的方向投以严苛的目光,“摸牌。”

阿平战战兢兢,手往上随便摸了一张,“嗯。”

又没了动静。

药婆:“睡太久痴了?要出一张,会不会玩啊。”

阿平缩成小小一个,畏畏缩缩的把刚刚摸的牌再交了上去。

药婆的眼睛眯了眯,满意道,“碰。”

药老继续说:“不睡觉死得更早。”

冯管事:“……”

“那……”

药老徐徐道:“你是不是平常想得太多才睡不着?”

冯管事点头,末了还补上一句,“不仅如此,我平常做的也多。”

众人诧异,“你们侯爷都不会给你歇一会的吗?”

冯管事伸手指数了数,试图把来龙去脉将清,“大概是安平公主操心侯爷以后会成为一个老光棍,我说“老光棍挺好的,我现在就是一个老光棍,也挺潇洒的”,公主怒而送来了好几位适龄小姐的画卷。”

“但是,这不仅没用,而且……”

冯管事叹了口气,“没想到,双方都没看上对方。”

药婆赞同:“很正常啊,虽然容色优越,但侯爷性格确实不敢苟同。”

“可是,这些姑娘看上了霍将军。”

这听起来不像是让冯管事睡不着觉的原因。

冯管事表情平静,继续:“霍将军谁也没放过……把她们的银子都骗走了。”

阿平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难怪。

冯管事语气透露出一种平静的麻木,“她们都来侯府讨要公道。侯爷那时……很高兴,他说:“将军已经战死了。”远在边关打仗的霍将军不知道怎么听到了自己的死讯,替自己送来了两个花圈。”

药婆乐了,“嗯,然后呢?”

冯管事淡然道:“侯爷收下了,说,迟早用得上。”

药老:“嗯?”

冯管事道:“我觉得我应该比他更早用上这花圈,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怎么去找侯爷讨要。害,愁得睡不着觉。”

阿平小声蛐蛐一句,“你也挺离谱。”

果然侯府的人都这样,一个花圈有什么可稀罕的。

牌局还在进行着,战况焦灼。

“登,登,登……”

阿平生疏地把自己的牌几个几个推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畏畏缩缩唯唯诺诺地耸肩膀道,“我,好像……胡了。”

新的一局,阿平被绑在牌桌前根本走不开。

冯管事又在码他的牌,看起来一派怅然,他倒苦水:“说到霍将军,他……真的是两袖清风啊。”

药婆怀疑地问:“好官?”

冯管事:“两袖清风……意思是抖不出一两银子,很穷的。”

药婆愤愤不平,“穷就去骗?”去骗人家单纯的小姐。

冯管事摇头,突然站起来,佯装生气,“不仅如此。”

实际上他偷偷瞟了好几眼对面和旁边的牌面。

药婆点头,这个将军确实太恶劣了。

“他如何了?”

冯管事气愤得吹胡子瞪眼,眼尾的沟/壑更加深了,“上次他来的时候,大张旗鼓地把府里的马草都拉走了。拦?我怎么拦得住?我这一身老胳膊老腿的。”说完,他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偷摸着再瞟一眼药老的牌局。

他又坐了下来,心觉自己这一局绝对胜券在握,正安安分分地坐着,施施然理一理自己苍白但并不稀疏的鬓发。

突然之间,远处传来一声马鸣。

大家一开始还都很淡定。

阿平道,“是忘了喂马草,马圈里的马饿极了?”

冯管事摆了摆手,“当然没有啦,侯府家大业大的。杠!”

后来,这马的嘶叫听起来越来越近了,而且,还挺让人熟悉。

“等等,我还是去看看吧。”

阿平于是开窗往马鸣的方向望过去。

一瞬间,他的脸白了白。

那是一匹枣红色小马,马尾飘逸,还被编了几只漂亮俏皮的小辫子,辫子尾为了区别甚至挂上银色小铃铛。

这匹马跑动矫健有力,皮毛光滑油亮,是一匹十足的宝马。

阿平见状,几乎把自己的嗓子给喊成的破锣鼓,他喊的声音甚至比哭起来还要难听,“云糕啊啊啊啊啊——停下!”

云糕头也不回,往远处跑去。

完了完了。

阿平的身体像是要裂成两瓣了,他声嘶力竭的喊着:“云糕啊!”

冯管家试图安慰:“这样,省马草了不是。”

但无济于事。

阿平继续呐喊:“云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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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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